王濤陪著她一起沉默。

酒宴很繁華,來來往往的紳士淑女們衣香鬢影,彰顯著名門貴胄們的尊貴和不凡。偶爾有瞥見這邊兩個人的,視線也是一掃而過,毫不停留,就好像看到了什麽微不足道的塵埃。

夜漸深。

陸陸續續有賓客離場。

厲雷卻一直沒出現。

她打了兩個電話,他都沒有接。

王濤對她伸出手來:“走吧,我送你回家。”他是真的有些心疼這女孩,不就是因為家世不如人嗎?那些僥幸投了個好胎的就這樣欺她。他為她不平,也為自己不平,出身不夠尊貴又怎麽了,照樣可以被人愛,被人尊重。

他說:“我開的是一輛布加迪威龍,不會給你丟人。”他雖然是外室生子,但當家主母為了顯示自己的慈愛,在吃穿用度上非但不克扣他,反倒是給足了他奢華排場。

夏綾聽他這樣說,收拾起低落的情緒,微笑一下:“看來王少爺的日子過得很滋潤。”就連厲雷,也不過是自己改裝了輛路虎而已,指不定都沒有王濤的布加迪值錢。

王濤也笑:“老太婆給的,幹嘛不開?賺那麽多錢也該由我幫著花。”一副紈絝的派頭。他在王家,也隻能當個紈絝了,上頭有兩個能幹的嫡出哥哥,下頭還有一個弟弟和幾個血統高貴的妹妹,誰能容許他在家業裏分一杯羹?

他甚至連股權都沒有,公司裏的事更插不上手。

當家主母會定期給他大筆大筆的零用錢,外加贈送幾件奢侈招搖的豪車、名表和郵輪,供他吃喝玩樂不務正業。外人說起來,都說當家主母對他好,是他自己不爭氣,爛泥扶不上牆隻能靠家裏養著。

這其中心酸,不足為外人道。

夏綾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卻聽出了他語調中細微的嘲諷,笑著說:“看來你還不知足。”

“你現在是小天後了,穿高級定製禮服,戴昂貴鑽石,聽說就連住的也是別墅?”王濤沒有喝多少酒,卻似乎有些醉意,“葉小姐,你知足嗎?”

夏綾微怔,忽然就對眼前這位王公子有了幾分另眼相看的意思。

哲學家啊。

“好,我就去坐坐你的布加迪威龍。”她把手中已經空掉的水晶酒杯放到一邊,款款起身。

宴會現場,人已經都散了,清潔人員開始打掃場地。

零星的星光灑落,有些寂寥。

她隨著他往後門停車坪的方向走。因已經散場的緣故,停車坪很空曠,一排排歐式路燈下,隻有零星幾輛豪車停著。她的視線一輛輛掃過去,意識深處,希望能看到那輛熟悉的改裝越野車。

還真的讓她看到了。

路燈光芒的陰影出,一輛看上去威勢赫赫的越野車悄無聲息地停著,車身沉沒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隻露出一小片車身,在夢幻燈光下如同野獸的背脊。

夏綾微微眯了眯眼睛。

王濤也看見那輛車,又看她的神色:“厲雷的?”

“嗯。”她輕聲應,原本黯淡提不起精神的眸子亮了些許,“他應該是有事才沒接我電話,人還在會場,我再去找找他。抱歉了,王公子,以後有機會我再去坐你的車吧。”

王濤挑了挑眉:“以後有機會?——你這話未免說得早了些。

”他伸出手去,遙遙地指著越野車的方向,“你看,來人了。”

夏綾看過去,之間越野車一側的小路上,慢慢地走來兩個人,男的穿一身手工定製的昂貴正裝,麵容英俊;女的一手小心提著自己銀白色長禮服的裙擺,微微側著頭,與男人言笑晏晏。

是厲雷,還有南宮清雅。

夏綾的心微微一痛,就像被一根細微的花刺紮了一下。

她看見他們在越野車邊停下,厲雷替南宮清雅開了副駕的門,南宮清雅上了車,他又繞到駕駛室,也上車。越野車絕塵而去。

“現在,你隻能坐我的布加迪威龍了。”王濤說。

“謝謝你,我……自己回去吧。”她心情不好,不想與人交際應酬,恍恍惚惚地往前走,忽然,腳下一扭——

“哎!”是王濤慌亂的聲音,“小心!”

可惜,叫晚了。

夏綾踩空一級台階,整個人摔了下去,瑩白的手臂蹭在粗糙的石子路麵上,一陣火辣辣的痛。更痛的是腳踝,一陣陣的鑽心。

王濤蹲下身來,查看她的腳。

她想要把腳往後縮,才輕輕動了一下,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別亂動,”王濤說,“大概是扭到了。”他說這,伸出手指小心地碰了碰她受傷的地方,這次,她的抽氣聲更大了。

“真的扭到了。”王濤說,“厲雷那種男人有什麽好?答應了送你回家都做不到,還害你牽腸掛肚扭到腳。我說啊,你趁早忘了他是正經!”

他伸手托住她的腳踝。

“你要幹什麽?”她忍著疼說。

“幫你正骨。”王濤說,“我平時和朋友一起去爬個山啊打個網球什麽的,對這種跌打損傷可熟悉了,你別怕,隻是有一點點疼而已,忍忍就好了。”他一邊說話,手上卻不挺,猛地一掰她的腳踝,疼得她尖叫一聲。

“這……這叫有點疼?”她眼淚都出來,瞪他。

“好吧,是很疼。”王濤笑嘻嘻的,伸出手去扶她,“你這樣子是沒辦法自己回家了,老老實實讓我送吧。放心,我不會登堂入室對你做出些什麽的。”

她知道,他是在逗她開心,卻沒有心情笑。

“真是給你添麻煩了,”她輕聲說,“王公子,但是,我沒有心情和別的男人交往,如果這是你對我好的目的……請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王濤看著她:“我一開始是想和你交往看看來著,可是,今晚發生的這些事,讓我真是有些為你不平,就當我是見義勇為吧。”因為家世和出身被人歧視,是什麽滋味,他比誰都清楚。看見她落難,忍不住想幫一把。

想了想,又笑:“就當交個朋友?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改天開演唱會的時候,給我一個vip貴賓席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