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寶被保姆高高地舉起,哭聲就稍稍弱下去。

然而,一放下來,就又哭得撕心裂肺。

裴子衡也是服了這孩子,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哪裏來的這麽好的精神鬼哭狼嚎?他皺著眉,問:“這孩子怎麽這麽難帶?”

夏綾有些緊張:“很好帶的,他隻是有些悶了,和保姆做做遊戲,很快就可以止住哭了。”她很害怕裴子衡會嫌棄孩子,把孩子趕出家門。

裴子衡看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不期然的,想起剛才在露台上時,葉奶奶對他說的話:[這都是命,是小綾的命,也是您的命。]

他望著她和那個孩子,眸色微微變深。

保姆依然在賣力地逗著孩子,但畢竟是女保姆,逗了一會兒就力氣不夠,沒辦法繼續將孩子舉得很高,那孩子就又哭了起來。

夏綾有些憂心:“這可怎麽辦,總是這樣哭下去,嗓子會壞的。“

裴子衡望了她一眼,走上前。

夏綾的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不明白他要做什麽。保姆也不逗孩子了,恭恭敬敬地抱著孩子站在他麵前,有些畏縮地行禮:“先生。”

這保姆也算是幫許多家豪門帶過孩子的,見識過不少大人物,卻不知為何,本能地害怕裴子衡,好像這個男人比其他的豪門大佬積威更重,更不能得罪。

裴子衡看著她懷裏的孩子。

冷著臉,對孩子說:“不準哭。”

小小的孩子看著他,微微愣住,不知怎麽的,就真的止住了哭。小寶寶有些好奇地盯著裴子衡瞧,他一共就沒見過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幾麵,新鮮得很,瞧了一會,仿佛認出他是誰,又像上次在嬰兒房時那樣,咧著嘴傻乎乎地笑開了。

一旁的周媽看著他們互動,很欣慰。

雖然,站在裴家女傭的角度,她很反對夏綾和別的男人生下孩子、還栽贓嫁禍到裴子衡頭上。可是,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她又很喜歡這個小寶寶,既然已經養在裴家了,自然是希望小寶寶和先生能和睦相處。

總要有點一家人的樣子。

此時,見小寶寶對著裴子衡笑,周媽趕緊上前湊趣說:“還是先生厲害,我們那麽多人都哄不住小寶寶,您隻要輕輕的一句話,他就真的不哭了。”

裴子衡的神色稍微和緩了些。

那小寶寶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說傻也傻,見到再危險的人都能咧著嘴笑得出來;說察言觀色的本事了得也了得,笑完了,發現麵前的這個高大男人似乎沒有不高興,就得寸進尺地伸出手去,嘴裏咿咿呀呀地不知哼唧著什麽。

周媽笑著對裴子衡說:“小寶寶要您抱呢。”

夏綾緊張地站起來:“我來抱吧。”

她怕他會傷到孩子。

裴子衡原本不想抱那小家夥的,不過是個孽種而已,有什麽資格讓他抱?不過,瞥見夏綾的模樣,他改變了主意——她不是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嗎?那他倒還真要抱一抱了,好叫她知道,誰才是這個家裏真正的主人。

他伸出手去,接過小寶寶。

“我來……”夏綾急了,想要把孩子搶過來。

裴子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中似隱含著千鈞威壓,沉默無聲的警告。夏綾不敢亂動了,忐忑地看著他在周媽的指導下,一點點地抱穩孩子。

這是裴子衡第一次抱這麽小的嬰兒,比想象中的更柔軟,軟趴趴的小家夥乖巧地窩在他懷裏,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眼神澄澈地看著他。此時此刻,裴子衡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把懷裏的小家夥抱得不舒服了,或者摔著了。

他動作僵硬,小心翼翼,還沒抱上多久,手臂肌肉就因為過於緊張而酸痛不堪。懷裏的小寶寶卻對他的緊張和僵硬一無所覺,依然天真爛漫地對他笑。說也奇怪,別人抱他都哭,甚至有時候在夏綾懷裏也哭,偏偏對著裴子衡總是笑的燦爛,一臉的沒防備。小寶寶伸出手去,去抓裴子衡的西裝扣子。

裴子衡更緊張了,麵色緊繃,看上去比平時更深不可測。

夏綾怕他會對寶寶翻臉,連忙走過去,輕輕地拉住小寶寶的手,柔聲:“寶寶乖,別亂動。”因為要抓著他的關係,她的身體挨得離裴子衡很近,微風拂動著她的發絲,落在裴子衡的胸口,隱隱的,傳來香氣。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主動接近過裴子衡了。

裴子衡的身體更僵硬,心髒不規律地跳動起來,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驚喜。夏綾卻沒有察覺,挨在他的懷裏,溫柔地哄著小寶寶。

裴子衡低頭,看著她。

小寶寶好奇地看看媽媽,又看看裴子衡。

看上去倒也像和睦至極的一家三口。

一旁,兩個照顧小寶寶的保姆覺得自己錯了——之前,她們懷疑這孩子不是裴子衡親生的,可是,怎麽可能不是呢?裴先生對孩子這麽好,孩子看上去也這麽喜歡裴先生,不能因為在長相上看不出太多的相似,就否認這段父子情啊。

誰會對不屬於自己的孩子這麽好?

這孩子一定是先生親生的,一定的。

而知道內情的周媽,也很欣喜。她一直擔心,先生和夫人的關係會因為這個孩子的身世而破碎,如今看來,其實是有修複的可能的。

想想也對,先生以前收養過夏綾小姐和夏雨小姐,他其實並不排斥把不屬於自己的孩子放在身邊養大,還能和孩子相處得很好。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一家三口還是有和睦的可能的,等以後,夫人的身體好些了,再生下一個和先生的親骨肉,那麽,這個家庭就完滿了。

越想越覺得美好的周媽,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最終,夏綾還是從裴子衡手上接過了小寶寶,解救了他僵硬得不成樣子的手臂。小寶寶被媽媽抱著,一雙眼睛卻依舊沒有離開過裴子衡,臉上的笑容純淨無瑕,又天真,又愉快。

讓裴子衡的心,也跟著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