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抬起頭來,再次感謝護士長:“很好吃。”

於是,護士長臉上的職業化微笑淡去,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溫暖笑容來:“是吧,我也覺得味道不錯。我家老公啊,剛剛結婚的時候什麽都不會,這幾年,因為我上班晝夜顛倒的,他就什麽都學會了,現在家裏的飯都是他做。”

也許是值夜班寂寞,她索性守在夏綾床邊,一邊照顧她吃飯,一邊聊家常:“我老公他啊,賺不了幾個錢,連家裏的房貸靠他一個人都還不上。不過,他對我是真好,什麽髒活累活都搶著做,結婚這麽多年,沒讓我受過半點委屈。”

護士長說著,笑了笑:“我也知足了。”

夏綾很羨慕她,能夠與心愛的人長相廝守,歲月靜好,夫複何求?想起自己心愛的那個男人遠在天邊,她的心裏就一陣陣細微的疼。

護士長問她:“您怎麽一個人就來醫院了?也沒讓裴先生跟著。他是不是不在家?我看新聞裏經常有他,飛來飛去的,各地跑。”她以為夏綾和裴子衡感情很好,事實上,外界幾乎所有人都這麽以為。要不然,裴子衡怎麽能排除萬難迎娶一個沒家世的妻子?這在整個裴氏家族,都沒有先例。

夏綾不想解釋,吃完飯,推說自己累了。

護士長怕吵著她,就收拾了飯盒離開了,替她關病房燈的時候,看見她瘦小的身影蜷在黑暗裏,倒是有些心疼——和有錢人在一起,也並不是如想象中那麽幸福啊,男方那麽忙,平時葉小姐一個人也很辛苦吧。

不覺,她就同情起了夏綾。

夏綾在醫院裏住了一夜。

第二天,張老來上班,替她做了更詳細的檢查:“沒大礙,但是以後不能隨便跑跑跳跳了。”他的說法和昨天的值班醫生一樣。

夏綾這才鬆了口氣。

張老給她開了安胎藥,見她悶悶不樂,問:“和裴先生吵架了?”因為知道孩子身世的秘密,他倒不像其他人那樣,以後她和裴子衡感情有多好。

夏綾苦笑一下,在這個和藹可親的醫者麵前,她的話稍微多了點:“怕他往飯裏下藥,不敢吃。”

前陣子她住院,是在慈寧。不過,張老今天一早翻了她的病曆,也就明白她前陣子都遭遇了什麽。此時,安慰她:“還好孩子沒事。你在這裏多住幾天,留在醫院吃飯,安定一下心神。”

夏綾就繼續住院。

華馨母嬰醫院是本城最好的醫院之一,床位向來緊張,她這次是臨時入院,特護病房都是滿的,沒有空位,就被安排在普通病房。

雙人間,很幹淨,她鄰床那個病人昨天才出院,此時是空著的。

夏綾在醫院裏清靜的住著,中午吃的是病號飯,味道很難吃,但好歹營養均衡,能照顧到肚子裏的孩子。

隻可惜,這樣簡單的幸福沒能維持多久,傍晚時分,她的鄰床就住進了一位孕婦,也是來保胎的。

那位孕婦是個普通人,見到夏綾,激動極了,一直在喋喋不休,纏著她問東問西。夏綾直到這個時候,才深切地體會到身為一個明星的麻煩,這間病房已經沒法再繼續住下去。

夏綾去問張老,“特護病房還是沒有空的嗎?”

張老也很為難:“沒有,起碼還要過一個禮拜。”

兩人正說著話,有人輕輕的敲醫生辦公室的門,夏綾轉頭,看見是自家的司機。她問:“你怎麽來了?”

“葉小姐,”司機說,“先生讓我來接您回家。”

她昨天不打招呼就跑出來了,裴子衡很生氣,本來不想管她,可是冷靜下來又實在做不到真的撒手不管。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麵,又聽說他是住的普通病房,就更不放心,派了司機來接她。

夏綾本來不想回去,可是病房是在緊張,也隻有跟了司機回去。

看得張老直搖頭,孽緣啊,真是孽緣。

回家後,麵對周媽做的飯菜,夏綾依然不敢吃。自己去廚房洗了青菜,打了一隻雞蛋,就著白水煮著吃。她做飯的手藝,還是當初厲雷教的,學得不好,所幸這次雖然手忙腳亂,卻沒有像上次那樣打翻整個鍋子。

她一邊煮青菜,一邊在心裏思念厲雷,水氣氤氳中,她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層霧氣,就想要哭出來。

一碗麵被下得半生不熟,她將就著吃。

周媽看在眼裏,很心疼,想要幫忙又幫不上,眼睜睜地看著夏綾吃了一碗半夾生的麵條。她跑去找裴子衡,說,“先生,您真的不管管小姐嗎,她這樣下去身體怎麽吃得消?”

把夏綾接回來後,裴子衡就又恢複了對她不聞不問的態度,此時,聲音淡淡的,“隨她去,死不了。”這個男人,殘忍起來的時候是相當殘忍,對別人的孩子沒有半點同情心。

夜裏,夏綾的胃不舒服了一整晚,第二天,又去了醫院。她這些日子總是在醫院跑,來來回回地很折騰,人又瘦了一圈。

張老看著她,說:“你沒病,好好吃頓飯就沒事了。”

同情的送走了她。

夏綾心情低落,回到車上。

司機說:“葉小姐,我去幫您買點吃的吧。”

她搖頭拒絕,裴子衡身邊的人,她一個也不放心。

司機的手機響了。他接聽了一會兒,放下手機,對夏綾說:“葉小姐,是鳳琨先生有事情找您,請您去帝皇公司一趟。您要去嗎?”

鳳琨?

這個時候會有什麽事?

夏綾有些疑惑,她最近因為身體的原因,早就沒有再錄歌了,處於純粹的休養階段。不過,疑惑歸疑惑,她知道鳳琨不是沒事找事的人,也就同意去帝皇。

到了帝皇,來來往往的所有人都回頭看她。

她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了,肚子雖然不大,但還是顯露出幾分孕相,素顏朝天,穿著一雙平底鞋,小心地沿著牆邊慢慢地走著,在人潮洶湧、每個人看起來都無比光鮮亮麗的帝皇,她就是一個突兀的異類。

形形色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羨慕的,嫉妒的,還有諂媚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