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嚇了一跳:“先生,您這是……?”

“那孩子,不是我的。”裴子衡微微閉了眼睛,身為一個男人,在家裏的下人麵前承認這件事,是很傷自尊的,何況他還是那麽驕傲的男人。

周媽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一時唬得愣住:“會不會是哪裏弄錯裏?葉小姐不像那樣的人啊。”葉小姐看上去恬靜又單純,不像是那種私生活混亂、與許多人有不清不楚關係的女人,周媽一直覺得,她是先生的良配。

怎麽可能懷上別的孩子,還栽贓到先生的頭上來?

周媽又驚訝,又氣憤。

葉小姐怎麽可以這樣傷害先生?先生明明對她那麽好,她怎麽忍心?!

裴子衡說:“別讓葉小姐發現了。”

周媽愣了一下,意識到先生說的是她手裏的藥。她的麵色變得慘白,自己隻是一個下人而已,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把墮胎藥摻到孕婦的飲食裏,和謀殺有什麽區別?但是……她心中十分明白,先生的命令是違抗不得的。

先生比誰都想要個孩子,得知葉小姐懷孕時,他那種高興不是假裝。既然他說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必定已經調查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有半分差錯。

周媽的手微微顫抖著,隻覺得那包藥比千斤還重,拿在手裏,讓她的心頭直發沉。真的要這樣暗暗打掉葉小姐的孩子嗎?看得出來,葉小姐是真心喜歡著腹中的寶寶的,如果墮胎了,她該有多傷心。

周媽望著先生一步步走出廚房,站在樓梯口,伸出手去。

樓梯上方,葉小姐款款而下,被先生溫柔地扶住。

葉小姐大約午睡才醒,神色間還帶著一絲惺忪和慵懶,可就算如此,她還是用一隻手本能地護著小腹,姿態優雅又恬靜。如果被不知情的人看見,大約會覺得她幸福得讓人羨慕。先生穿一件淺灰色格子襯衫,很居家的感覺,看上去溫文儒雅,風度翩翩,體貼地攙扶著葉小姐的手臂,牽著她到餐廳入座。

如果不是手上的藥包還在,周媽簡直要懷疑,餐廳裏那個柔情似水的男人和幾分鍾前冷冷地命令她給葉小姐下墮胎藥的男人,是不是同一個?

可惜了。

望著暖黃色燈光下的哪一對璧人,周媽遺憾地想,要怪,也許隻能怪葉小姐自己,既然已經和先生在一起了,怎麽能懷上別人的孩子?

她低頭,小心地把那包藥打開。

夏綾在餐廳裏與裴子衡聊天,沒多久,晚餐就做好。

周媽把一碗香濃的雞湯端到夏綾麵前,笑著說:“葉小姐,這是我特意為你熬的老母雞湯,快趁熱喝了,冷了就不好喝了。”

夏綾笑著謝過她,把雞湯端過來。

應該是很好的老母雞,香氣清醇,湯麵上漂著金黃色的油花。夏綾懷孕以來口味變化很大,變得喜歡吃雞了,也就低下頭去湊近那湯,剛想喝,然而不知為何,忽然就把碗推開了。“聞著味道有些不舒服,”她說,“算了,不喝了。”

裴子衡抬頭,在夏綾看不到的角度,看了周媽一眼。

周媽朝他輕輕點頭。

於是裴子衡心裏有數了,這碗湯是加了藥的。他溫聲勸夏綾:“這幾天孕吐反應不是好很多了嗎?周媽辛辛苦苦做的,別浪費。”

“也不是孕吐……”夏綾說不上來那種感覺,不知為何,就是不太想喝那碗湯,真奇怪。

裴子衡不動聲色地又勸:“不是孕吐?那就算不喜歡,也藥喝下去,你肚子裏的寶寶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這個當媽媽的可不能挑食。”

夏綾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裴子衡說得對,她不能挑食,萬一寶寶的營養跟不上該怎麽辦?她把那碗雞湯接過來,強忍著排斥,一口口地喝了下去。

裴子衡和周媽兩人都看著她喝湯,直到她把一整碗雞湯喝得一滴也不剩,裴子衡才微微笑了一下,溫柔體貼地給她夾別的菜吃。

這頓飯,夏綾吃得有些撐。

夜裏睡覺時,總覺得有些不安穩,翻來覆去的。

第二天一早醒來,裴子衡已經不在了,夏綾昏昏沉沉的起身,進了盥洗室,忽然發現,自己的貼身衣物上有細微的血跡。

她嚇壞了,趕緊去找周媽:“周媽周媽,我見紅了,該怎麽辦?!”

周媽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是昨晚的那碗雞湯發揮效果了。她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做了好幾秒的心理建設,才回過頭來望著夏綾:“見紅?葉小姐,您別急,具體給我說說。”

於是,六神無主的夏綾詳細給她描述了一遍。

周媽伸出開裂粗糙如老樹皮的手,拉住夏綾,假模假樣地笑了起來:“嗨,葉小姐,我當是多大的事。不就是稍微有一點點見紅麽?您放心,這是孕期的正常現象,很多孕婦都會發生的,不妨事。”

夏綾還是不安心:“可是,以前都沒有。”

“大約您這陣子身子重了,還出去趕通告,累著了,”周媽寬慰她,“快過來坐下,早飯給您做的是玉米濃湯和蔬菜粥,您多吃點,養養身體。”

夏綾被她拉到餐廳坐下,心不在焉地喝粥,又問著關於見紅的事,“我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要去呢,也行,”周媽若無其事地說,“不是什麽大情況,您下次去做孕檢的時候順便告訴醫生就行了。”

“不用特意去嗎?”

“多大點血啊,嗨,”周媽失笑,“相信我,葉小姐,我生養過那麽多孩子,也伺候過不止一個孕婦,這種小事情啊,也隻有您這樣的頭胎孕婦,沒經驗,才會擔心。等您生第二胎的時候,就會發現現在這些擔心是多麽多餘了。”

夏綾被她說的將信將疑,也就沒有堅持。

吃過早飯,她回房去補眠。

這次不知道為什麽,睡得更不安生了,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噩夢,夢裏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血海,血海裏有個小嬰兒在哇哇地哭。

她被驚醒,一身的汗。

低頭,發現自己又見紅了,這次出血更多,在被單上蹭出拇指大的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