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抬頭,看了他一眼。

裴子衡察覺到她的眼神,就補了一句:“別把你做的那些糟汙事往你姐姐身上扯,讓她在天之靈不得安寧。”雖然夏雨口口聲聲喊冤,雖然也沒有監控能證明就是夏雨推的人,可是,小綾都說了,是有人從背後推了她,聯係起當時的情況來看,要麽是小綾說謊,要麽是夏雨推人無疑。

小綾是夏雨的親姐姐,雖然已經轉世兩輩子了,可是,她沒有汙蔑夏雨的理由。夏雨說的那條“怕摔壞了他裴子衡的孩子擔責任”?就是個天大的笑話,因為,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種!

這樣想著,裴子衡的神色又冷了幾分。

夏雨望著他的模樣,很害怕,卻仍然在哭哭啼啼:“子衡哥哥,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她的演技爐火純青,讓一旁的夏綾歎為觀止。就連夏綾自己都忍不住開始懷疑,當時覺得有人從背後推了她,會不會是幻覺?

她嘲諷地看著夏雨。

夏雨心中暗恨,然而,在裴子衡麵前,卻不敢明目張膽地嘲諷回去,隻更加賣力地飲泣,裝白蓮花。

夏綾一時有些意興闌珊。

也罷,水都潑了,總不能真的再做出什麽人身傷害。

她轉頭對裴子衡說:“走吧。”

於是裴子衡陪著她出了病房。

空曠寂靜的走廊上,兩人並肩前行。

“都跟你說了要多休息,早點把身子骨養好,”裴子衡十分溫柔地扶著她的肩膀,“怎麽就不聽?懲罰凶手這種事,我來做就好。”

他來做?

懲罰凶手?

夏綾心裏忽然悶悶的,細微的疼。她想起許多年前關於王靜琬的那一場謀殺案,她聲聲泣血地辯白說自己沒有殺人,可是,他不信。

他直到現在都不信。

這樣的男人,太剛愎自負,他真的愛她嗎?

幸好,她現在已經夢碎夢醒,抽身而退。

她微微低了頭,把手輕輕放在小腹上,“我心裏有些悶,氣不過,總想著要親手讓傷害過我的人得到懲罰。不然,萬一她下次再謀害我的寶寶該怎麽辦?”

裴子衡此時真恨不得夏雨已經把她腹中的孩子謀害掉,一時竟有些恨夏雨愚笨,怎麽推個人也沒能把人推流產?還要他苦心孤詣,重新想辦法給她打胎。

心中盤算著,表麵上,他卻更溫柔,“晚上讓周媽給你燉人參烏骨雞,補氣養生,早些強壯起來。”等到做手術墮胎那天,她的身子才受得住。

夏綾不知道他心中的可怕想法,隻溫婉地笑了一下:“嗯。”

她麵頰光潔,這一笑,如夏花初綻,美得讓人目眩。

裴子衡望著她,有些失神。

自從懷孕以來,她變得漂亮嫵媚了許多,雖然連粉黛都不施,卻反而由內而外透出恬美的光采來。聽說當母親的人會變得好看,是因為她們深深愛著腹中的小寶寶,因為即將降臨的小生命而感到無比的滿足——

這樣的認知,讓裴子衡心中又酸澀,又慍怒。

在周媽的精心照料下,夏綾的身子果然一天天好起來,恢複了出事前的健康光澤,肌膚隱隱白裏透紅,氣色甚至更好。

清晨吃早餐的時候,周媽笑著對她說:“看見您這樣健健康康的,我就放心了,您一定能順順當當地生下一個大胖小子。”

懷孕的人都喜歡聽吉利話,夏綾也不例外。她一邊慢慢地喝著牛奶,一邊輕輕地笑:“誰說一定是個大胖小子的?興許就是個可愛的小公主呢?”

“小公主也好,好,”周媽也湊趣,其實她心裏和先生一樣,都是盼望著葉小姐生個男孩子的,可葉小姐自己喜歡女孩子,周媽便不能掃了她的興。“小公主漂亮,就像您一樣,長大以後嫁個像先生這樣體貼的男人。”

像裴子衡一樣“體貼”?

夏綾眼中的笑意就淡了下去。

她的手輕輕撫上小腹,心裏想著,也不知道寶寶究竟是男是女?現在已經三個多月、馬上就四個月了,要是去醫院查,已經可以查出孩子的性別了。可惜,她不能去查,多去一趟醫院,就多冒一次風險,她不敢。

隻能忍耐著。

“先生。”忽然,聽見周媽恭恭敬敬地喚。

夏綾轉頭,看見裴子衡穿著一身嚴絲合縫的西裝,從旋轉樓梯上穩步而下。他今天難得去公司晚,陪她一起吃早飯,到了餐廳,先彎腰給了她一個擁抱,直起身端詳著他,眼中露出一絲淡淡的溫存:“長了些肉了。”

懷孕以來,她比以前胖了些,這段時間更是明顯。

“以前的衣服都要穿不下了,”夏綾有些悵然地說,“拍照也不好看了。”

“誰說不好看的。”裴子衡微笑一下,她懷孕後其實更美——然而,這種美是為了另一個男人的孩子,所以,裴子衡的笑意也就不達眼底。

“趕通告別太辛苦,漸漸地就別接了,在家安心休養。再說了,”他的聲音輕輕頓了一下,“變胖隻是暫時的,很快就能恢複了。”

“嗯。”夏綾偏了偏頭,隨口應了。

她專心地往小碎花瓷杯裏倒著牛奶,沒有發現裴子衡眼中一閃即逝的陰霾。

又過了些日子。

這天夜裏,裴子衡回家,周媽在廚房忙碌著。

裴子衡走到廚房門邊,問她:“葉小姐呢?”

“唉喲,先生,您回來了。”周媽忙不迭在圍裙上擦擦手,迎上幾步回答,“葉小姐午睡還沒起,我準備等飯做好以後再去看看她的。先生,你快別站在廚房門口,這裏髒,不是您這樣的人物該來的地方。”

裴子衡在這個別墅住了許多年,鮮少有踏進廚房的時候。

周媽心裏有些奇怪,今天這是怎麽了?如果隻是為了來問她葉小姐在哪,直接上樓去臥房看一眼不就行了?

心裏正犯嘀咕呢,就見裴子衡遞了一包粉末給她:“把這個放在葉小姐的飲食裏,分三次。”

周媽接過那一小包粉末,問:“這是什麽?”

裴子衡的聲音很淡:“墮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