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驚叫一聲,從夢中醒來,一身的冷汗。

她顫著手把所有的燈都打開,蜷起身體縮在床角,抱緊自己。她不敢閉眼,一閉眼腦中就浮現出裴子衡的臉,他宛若天神出現,揮舞皮鞭抽打她的樣子,強迫地占有她的樣子,還有早些時候在醫院時,他看向她的陰桀莫測的眼神……

——小綾,我美麗的蝴蝶,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厲雷,你護得了他一時,未必護得了她一世。

恍惚中,那低沉暗啞的聲音又回蕩在耳邊,如深淵惡魔的低語,揮之不去。

她踉蹌著下床,撞翻了茶幾上的水杯,摸索著打開房間一角的唱片機,也不知是放出一首什麽歌曲,悠揚的旋律蔓延開來。她無暇多想,強迫自己跟著那旋律唱,拚命將注意力集中在音樂和歌詞上,遠離夢中可怕的場景和記憶,不去感覺,不去回憶……

意識渾渾噩噩,一幕幕可怖的片段與歌詞交替閃現,失控。

房門被打開了。

是厲雷,聽見她的尖叫和唱片機的音樂聲闖進來,看見蜷縮成一團的她。

“葉星綾,你怎麽了?”他俯下身,抬起她蒼白的臉。

她嘴裏喃喃地唱著支離破碎的歌詞,雙眼空茫地看他,又像是看著虛無的遠方,晶瑩的眸子中倒映著恐懼,如受傷的幼獸般惶惑無助。

望著這樣脆弱的她,厲雷皺眉,內心深處竟隱隱作痛。

“葉星綾,你真當我是苦力了。”他喃喃自語,打橫抱起她,她的體重很輕,身體微顫著蜷縮在他懷裏,本能地靠著他,汲取他胸膛的一絲暖意。

厲雷把她抱到客廳沙發上,用手輕輕順著她的背脊,溫柔地撫慰。

他剛剛沐浴完畢,穿一身絲綢浴衣,溫熱的皮膚貼著她冰涼的身體,就像要把生機和勇氣輸送給她。不知過了多久,她隻覺得夢中那些支離破碎的可怖景象終於消退,神智漸漸回歸,發現自己正以極曖昧的姿勢被他擁在胸前,他的心跳聲一下下平穩傳來,仿佛有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讓她不覺寧靜下來。

“做噩夢了?”他溫聲問。

她點點頭,又搖頭,有些戒備地看他。

他望著她那如同警惕的小獸般的表情,有些好笑,“做噩夢又不丟人,你至於麽?”見她依然很戒備,背脊又微微繃緊,不禁搖搖頭,放開她。

夏綾有些疑惑地看他起身離開,不多時,不知從哪裏抱出一條毯子,蓋到她身上。柔軟的觸感落在皮膚上,很舒服,她緊繃的背脊慢慢放鬆下來,長長地出口氣。

厲雷又離開。

廚房燈亮起來,然後是冰箱開關門的聲音,爐灶點火的聲音。

他端著一杯熱牛奶走回來,遞給她:“喝了會舒服一點。”

她眨眨眼睛,沒想到他體貼到這種程度,簡直讓她有點受寵若驚了——要知道,像他這樣的大BOSS,送女人幾件奢侈品容易,親手下廚熱牛奶才是稀罕。

可她不喜歡喝牛奶,搖了搖頭,微弱地說:“不喝。”

他挑眉:“不喝?”

話音未落,客廳深處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一頭花豹,披著一身玫瑰斑紋的瑰麗皮毛,步伐優雅慵懶,如王者君臨天下般來到沙發旁邊。

夏綾隻覺得毛都要炸了,距離太近,她甚至能聽見猛獸的呼吸。

“二毛,不是給你的。”厲雷隨意地揉了揉二毛的頭。

那花豹眼巴巴地望著他手中的牛奶,低低嗚咽一聲,竟似有些委屈。

厲雷把牛奶塞進夏綾手裏:“你喝掉,我去給二毛準備它的份。你要是不喝……”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就自己把牛奶喂二毛。”

夏綾望著手中的牛奶,又望望二毛,弱弱地說:“我喝。”

厲雷滿意一笑,招呼著二毛離開。

廚房燈再度亮起,夏綾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牛奶,聽見他一邊給二毛喂食一邊說話:“二毛,好啦好啦,都七歲了還撒嬌,不就是偷了你一點點牛奶嗎……”

什麽,偷?

夏綾看著自己手中的牛奶,茫然了。

不多時,厲雷獨自回到她身邊,見她已經喝完牛奶,十分滿意。於是大發善心地安撫她說:“別怕,二毛吃完宵夜是不會在客廳逗留的,它有自己專門的房間。”

可是……

夏綾小心翼翼地問:“你這牛奶,是偷的?”

厲雷一怔,笑了起來。“可不是偷的嗎,”他說,“這種東西我從來不喝,家裏所有的牛奶都是給二毛準備的,是它專用。”

夏綾頓時無語了,這牛奶的味道很特殊,如果她沒記錯,是國外一個挺好的牌子,上輩子她的妹妹夏雨病重時,喝過一段時間。這種牛奶要提前預定,還限量,每年的名額都被人搶破頭……多少人拿著錢爭著搶著都買不到的東西,他居然拿來喂寵物?!

“想什麽呢?”他問她。

“……有錢,任性。”她說。

他又笑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忍不住逗她:“你要是從了我,一樣能有錢任性。”

夏綾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沒人能強迫我做不願意的事。”

“別那麽緊張,小美女,”厲雷有些玩味地笑,“我什麽時候說要強迫你了?我像是那麽變態的人嗎?我會等的……終有一天,你會自己願意。”他向來是個很有耐心的獵人,尤其是在自己中意的獵物麵前,並不介意玩一場無傷大雅的追逐遊戲。

夏綾對他話中的可信度深表懷疑,她已經不是上輩子那個天真輕信的人了,知道在過於懸殊的權勢和地位麵前,所有的承諾,都蒼白無力。

“不過,”他好整以暇地搖搖手指,“我得提醒你,你拒絕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所以你一共欠我兩次。事不過三,下次,你再遇到什麽麻煩,可別指望我無條件相助。”

她聽出他的弦外之意,下次她若再求助,就隻能用身體交易。

“不會有那一天的。”她冷冷地說。

他笑出來,望著眼前這個脆弱又驕傲的女孩子:“是麽?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