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夏綾的心微微痛了一下。

原本帶著一絲絲幸福和愉悅的感覺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忽然發現,他其實是很寂寞的。就算身邊有無數的美女和下屬環繞,執掌著許多產業的大權,生殺予奪說一不二,可是,就連一個陪他吃飯的人都找不到。

剛剛那個被趕走的女孩?

算了吧,她是為了他的錢,他們都心知肚明。

夏綾覺得很難過,當他寂寞的時候,有誰可以陪伴?以前,她還是那個風華絕代的天後時,可以擁抱他,為他天涼加衣,開一些親昵的玩笑。可是,如今呢?他就近在咫尺,卻遙遠如天涯,他們之間,就連一個擁抱也做不到。

“你……”她猶豫著,開口。

他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她。

“好好照顧自己。”她的聲音很輕,停頓了許久,才接著說下去,“別老是花錢在那些小姑娘身上了,好好找個妻子,安定下來吧。”

話一出口,心中隱隱有失落和悵然,還有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

命運真是奇妙,上輩子,她就是因為他要結婚,才鬧得天崩地裂不可開交,那時的她絕對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主動勸他找個女人安定下來的一天。

如果王靜琬還活著,其實,和他很般配的。

門當戶對,還聽說她織得一手好毛衣,對打理家務也很有研究。

上輩子,夏綾嫉妒她。

可如今,她隻覺得遺憾,為什麽能夠對他噓寒問暖的人,都一個個的離開人世?

裴子衡沒料到她會這麽說,眸光變得幽深。

安定下來?能夠讓他安定的,從來都隻有一個女人而已,但那個女人,兩年前就已經永遠地離開了。

生死永隔。

就像帶走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有時候裴子衡會覺得,如今的他,活著的隻剩一個軀殼,行屍走肉。他不知道自己高高在上執掌權勢是為了什麽,家族責任嗎?男人的野心和尊嚴嗎?不,這些都已經激不起他的熱情,他要守護的那個女孩子,已經不在了。

隻有在眼前的“葉星綾”身上,還能隱約找見昔年的影子。

“也許我會安定下來的。”他望著她,眸光更深,聲音暗沉,“如果,對象是你。”

夏綾:“……”

心中除了刺痛,還升起幾分酸澀。然而很快,她就微微笑著搖頭:“你值得更好的,相信我,就算那個人在天有靈……”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提起上輩子的自己,“她也會希望你幸福。”

裴子衡的瞳孔微微收縮。

夏綾轉身,離去。

是的,她希望他幸福。她的心裏依然有他的一席之地,依然牽掛著他,可是這種牽念,已經不再是飛蛾撲火般的愛情。對她而言,他已經變得遙不可及,當她不能照顧他時,她希望,有個人能陪伴在他身邊,噓寒問暖。

他們不再是戀人。

他卻依然是她的恩人,收養人,導師……神魔。

她心中最不可磨滅的存在。

懷著這樣複雜又微妙的心情,她一路夢遊般回到自己這邊的卡座。

湘妃竹環繞的沙發座裏,很寂寥,殘羹冷菜都已經被撤去,容平和吉米也已經不見了,隻有林鬱南,一個人半敞著襯衫衣領,就著幽暗的燈光抽著煙。

“還知道回來,啊哈?”他用骨節分明的手指彈了彈煙灰,打量她。

夏綾捂了一下口鼻:“我不喜歡吸二手煙。”她是歌手,要保護嗓子。

林鬱南又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卻隨手就在餐桌上的水晶煙缸裏摁滅了煙。“還知道回來?裴子衡那邊的飯好吃嗎?”

夏綾有些驚異地看他一眼:“你怎麽知道?”

“不但我知道,容平也知道了,”林鬱南說,“行啊你,第一次吃飯,就中途放人家大影帝鴿子,這個合作你到底還想不想好好做了?”

“意外。”夏綾言簡意賅,對容平感到有些抱歉,“我會找機會向他解釋的。”

“得了吧,你怎麽解釋都不可能不傷人家大影帝的自尊心。”林鬱南是人精,早就看出容平是什麽性格,“不如別提,免得再揭一次人家傷口。”

“哦。”夏綾乖乖答應。

“你就沒什麽要對我說的?”林鬱南微微眯起眼睛。

“說什麽?”夏綾茫然。

“你和裴子衡。”

“啊,”夏綾恍然大悟,“對了,別告訴厲雷。”

林鬱南:“……”他是經紀人,不是她的閨蜜,誰關心她和準男友之間的情感問題了,他隻想知道她和裴子衡到底是什麽關係,會對她的事業產生什麽影響好嗎!

林鬱南要瘋了。

說曹操曹操到,夏綾的手機響起,是厲雷的電話。

“小綾你在哪裏?”厲雷問,“阿衛有沒有跟你說過,明天的錄音時間改在下午,你想吃什麽下午茶?我這邊新到的抹茶粉不過,明天給你做抹茶蛋糕?”無論何時何地,他的聲音裏似乎總是透著一股慵懶的愉悅,讓人的心情也明朗起來。

“好啊。”她微笑著,柔聲答應。

“厲雷?”林鬱南眼尖,看見她臉上夢幻般的笑意,“電話別掛,叫他開車來接我們,我喝了酒不能開車。”有免費勞力不用白不用,大晚上的去找司機有點麻煩,“不過,別開他那輛招搖的越野,隨便弄個奔馳啊奧迪之類的來——弄不到就別來了。”

如今,這經紀人的派頭比厲大boss還大。

夏小綾同學倒是不介意,在電話裏轉達了林鬱南的意思。

厲雷沒想到這個時間打電話能有意外之喜,忙不迭地應了,表示開就開保安主管曾開過的那輛黑色奧迪來接她,要他們在餐廳裏等。

夏綾又叮囑他做變裝,別被人認出來。

等不了多久,車子開到,她和林鬱南上了車。

“先送小綾回家,”林鬱南頤指氣使,“然後再送我回家。”

“憑什麽?”厲大boss不高興,他好像天生就和林鬱南不對盤,“小綾是我女人,我該送,憑什麽還要送你?!”他開車過來這裏,是為了和小綾過二人世界的,這麽大個電燈泡算怎麽回事?還要他送?沒門。

林鬱南陰測測地笑:“這家會所名人出沒,你以為外麵沒有狗仔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