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夏綾還在帝皇,說什麽也不會讓夏雨唱這樣的歌,就算夏雨固執不肯聽,也會有裴子衡幫她達成願望……

不知不覺地,她又想起那個人。

夏綾輕輕閉了下眼睛,把那個高大俊美的身影驅逐出腦海,告訴自己,別回頭,再也回不去了。

化妝間外,敲門聲傳來。

衛韶音有些不耐煩:“進來。”

門被推開,進來兩個人,楚琛,還有夏雨。

今生第一次見麵,夏綾驚訝於自己的平靜。眼前的夏雨於她而言有些陌生,穿一身她從來沒見過的演出服,白緞閃銀質地,考究的剪裁勾勒出她荏弱美好的身材。

夏雨有些膽怯地叫了一聲:“衛先生……”

衛韶音放下手中水杯,語調冷淡:“什麽事。”

夏雨委委屈屈,欲言又止。

楚琛上前一步,直視衛韶音:“衛先生,你在節目上說的那些話,是不是有些過了。”

衛韶音冷笑:“我隻是實話實說。怎麽,我說什麽還要經過帝皇批準?”

楚琛盡量心平氣和:“我知道,天藝的厲老板後台強硬,你們並不像其他公司那樣怕得罪帝皇,可做人總要留一線,日後才好相見,還希望衛先生能收回在節目上說的那些話,帝皇會承你這個情。”

最後一句,卻是隱隱帶了些居高臨下的態度。

衛韶音輕嗤一聲:“楚琛,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以前你帶的是夏綾,這種態度沒人和你計較,可現在,你接手的是這種貨色……”他下巴一揚,點了點夏雨,“連自己適合什麽風格的音樂都搞不清楚,你指望她能紅多久?”

“衛先生,請你說話注意點!”楚琛的臉色很不好看。

“我以為已經夠注意的了。”衛韶音從容迎上楚琛的目光,“不過是一個錄音棚歌手,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在圈內,錄音棚歌手等同於罵人。所謂的錄音棚歌手,是指那些唱歌功底糟糕、隻能靠錄音棚後期加工的歌手。

夏雨蒼白著臉辯駁:“我……我才不是什麽錄音棚歌手……”

衛韶音望她一眼,聲音中充滿鄙夷:“我很好奇,鳳琨到底和你有多大仇,才會給你做歌。你的音質及不上夏綾萬分之一,也敢學她唱高難度旋律?——不錯,這次的出道曲錄製得很成功,可你到底是唱一句、修一句,後期合成出來的,還是一口氣錄完的,你自己心裏最清楚……竟然還敢說不是錄音棚歌手?”

鳳琨的歌向來難唱,以夏雨的功底,沒可能一氣嗬成。

楚琛皺眉:“衛先生,你未免太嚴苛。夏雨剛剛出道,難免有經驗不足的地方,錄歌時修一下也很正常,假以時日,也就慢慢好了。”

衛韶音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他:“楚琛,你給夏綾當了那麽多年的經紀人,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夏雨的嗓子唱不了鳳琨的歌,這不是經驗不經驗的問題,她根本就沒有天賦!如果硬要一意孤行,去唱自己力所不能及的曲調,最後的結果隻有一個——

“總有一天,嗓子會徹底壞掉。”

這才是最可怕的後果,毀滅性的打擊。

化妝間裏一片寂靜。

片刻後,楚琛望向夏雨,臉色很難看:“小雨,你不是說沒事的嗎?”

夏綾暗自歎息,楚琛是個很精明的商人,但這樣的人通常成不了第一流的藝術家,以他的音樂素養,是無法察覺其中的不妥的。而衛韶音隻聽一曲,就能一針見血。

夏雨的聲音帶了些哽咽:“我……我以為鳳琨是在嚇我。”

衛韶音帶了些微的興味看她:“看來你們真的有仇?鳳琨和你姐姐合作了十年,你居然這樣不信任他。”

夏雨和楚琛齊齊變了臉色。

“我和鳳琨沒有仇,是我自己不懂事,聽不進他的勸告。”夏雨虛弱地笑。

“一個剛出道的新人,就能質疑和違背公司首席製作人的意見,”衛韶音淡淡地說,“你們帝皇還真是有趣。”

楚琛的臉色不豫,然而,畢竟沒忘記此行的目的,強壓下了火氣。

“衛先生,”他放緩了語氣,“我為方才的失禮向你道歉。”

不愧是商人,見硬的不行,立即放軟了姿態。夏綾從未見楚琛這樣向人低頭過,從來隻有別人求著他,何曾見他求過人?

心中有些感慨,從她自殺後,許多事情都變了。

楚琛對衛韶音說:“你是圈內名流,最頂級的製作人,何必和一個新人歌手一般見識?傳出去,未免失了你的身份。”

“所以?”衛韶音的語氣和緩了些。

畢竟,大家都是在一個圈子裏混的,有頭有臉的人,鬧得太僵也不好看。既然楚琛已經遞了梯子過來,衛韶音並不介意就勢下台。

夏綾繼續作壁上觀,扮空氣,看熱鬧。

楚琛露出公式化的微笑,“所以,我們談談。衛先生,隻要你肯收回剛才在節目裏講的那些話,帝皇願意對你表達最誠摯的謝意。”

表達最誠摯的謝意……

他打算用什麽表達?這是要,做暗箱交易?那她夏綾是不是該回避?

腦中一連串的問號,夏綾認真思考了幾秒,無奈當跟班的經驗太少,實在不得要領。

衛韶音清冷的聲音及時傳來,解決了她的難題:“抱歉,楚先生,我從來不會收回已經說出口的話。”

楚琛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起來。

然而,畢竟是金牌經紀人,閱曆豐富,雖踢上這樣的鐵板,卻依然不屈不撓:“衛先生確實像外界傳聞那樣,是個有原則的人。”他沉吟一下,“我理解你的堅持,也請你體諒一下夏雨她身為新人的不易。”

他說著,看了夏雨一眼。

夏雨立刻露出乖巧纖弱的神情,如小鹿般無辜:“衛先生,請您高抬貴手。”

“別這樣,搞得我好像欺負你似的。”衛韶音有些煩躁,轉頭對楚琛,“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纏人?說吧,到底想要我怎樣?除了撤回那些話。”

楚琛微垂眼眸:“我會安排人做一些公關,消弭這次節目的負麵影響,到時候還請衛先生保持沉默就好——當然,這些公關行為並不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損傷,而且,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帝皇會對你表示足夠的感謝和誠意。”

說到底,還是要靠行賄。

反正帝皇財大勢大,砸死一個算一個。

曾經,楚琛用這招替夏綾料理過多少麻煩,如今使來,依然嫻熟無比。

衛韶音輕笑一聲:“你覺得我缺什麽?”

他端起玻璃杯喝冰水,左手腕上的百達翡麗閃閃發光。

這人奢侈得很,開名車,戴名表,燒頂級音樂器材,怎麽看都不是缺錢的主。楚琛要是用錢砸他那真是打錯算盤,畢竟,帝皇再有錢,為著一次公關的封口費,也不可能一擲千金。

要是用權勢,也難。衛韶音在行業內已做到頂峰,無法提攜,更無法挖角——人在天藝混得如魚得水,說一不二,連厲老板見了都禮讓三分,去帝皇幹什麽,從頭和鳳琨爭首席麽?

夏綾琢磨來琢磨去,都替楚琛頭疼。

許不了金錢,也許不了地位,還能給什麽?

“不知道衛先生平時都喜歡些什麽?”楚琛沉著開口,“隻要我能辦到,就一定替你辦到。”

這話出口,夏綾簡直都要同情楚琛了,衛韶音有多無趣她太清楚,他除了愛幹淨和愛音樂以外,就沒別的愛好了——而音樂,有什麽是他自己搞不到的?

衛韶音果然搖頭:“我沒什麽需要的。”說著,轉頭看夏綾,“你想要什麽?”

“我?”夏綾小怔一下,他這是把索賄的機會讓給她?

嘖,還真是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