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雷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回來幹什麽。

他點燃一根煙,升騰而起的煙霧迷亂了他俊美的容顏。在車裏坐了很久,他撥通一個電話:“喂,蘇棠,睡了嗎?有些事想找你聊聊。”電梯裏的場景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他對自己向來十拿九穩的哄女孩技巧變得不再自信,像小綾這樣的女孩子,到底該怎麽才能打動她?該怎麽才能讓她死心塌地?也許問問同樣身為女性的蘇棠,會找到答案。

他愛小綾,想要獨占她的一切,身體,以及心靈。

夏綾回到公寓,這一夜睡得不安穩,第二天醒來,頭還是一陣陣的疼。她走進浴室,望見落地鏡中憔悴不堪的自己,蒼白的臉色,身上是皺巴巴的外衣。這才想起,昨夜入睡時根本沒脫衣物,又一件件地開始脫,脫到襯衫時,發現手腕上少了件東西。

少的是一家奢侈品牌的讚助,黃金鑲珍珠母貝的女表,價格昂貴。

等到歌會結束以後,她是要把它還給讚助商的,如果弄丟了,就必須照價賠償。夏綾不禁揉了揉額角,在衣服堆裏翻找了一會兒,沒找到,又返身去臥室,把床上、地毯上、櫃子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統統找了一遍,還是沒有。

這下麻煩了。

她根本賠不起那款女表,像她這樣剛出道的小明星,就算賺錢還不錯,花錢的地方卻更多,每個月的薪酬都是一到手就被她揮霍一空,根本沒有結餘。該怎麽辦呢,向厲雷借?就算他們剛吵過架,但夏綾知道,毫無疑問,他會毫不猶豫地給她一筆巨款周轉,而且根本不用還。可如果那樣的話……和被他包養,有什麽區別?

曾幾何時,她就是那樣肆無忌憚地揮霍裴子衡的財產。

上輩子,夏綾雖然坐擁數億美金的身家,卻從未動用過哪怕一分一毫。她所有開銷,走的都是裴子衡的私人賬戶,他給過她一張黑金附卡,就連給他買禮物,她都會順手刷那張附卡。那時的她,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他們不分彼此,不是麽?

可後來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在他的眼裏,她永遠隻是他的從屬。

如今,重活一世,夏綾再也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了,她就是她,不依附於任何人。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是不會向厲雷要錢的,可眼下的難題,又該如何解決?正思量間,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夏綾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葉星綾是嗎?”

那是……

裴子衡的聲音。

心跳驟然加快,夏綾隻覺得拿電話的手在微微發抖。裴子衡,他是怎麽知道她的電話號碼的,這個時候打過來有什麽事?

“葉星綾。”他在電話那頭,再一次,緩緩地念出她的名字。

她深深吸了口氣:“你……有什麽事?”

“不問我是誰麽?”他的聲音不疾不徐,一點也沒有昨夜的瘋狂和暴躁,“看來,你已經認出我了。該說你是對聲音敏感,還是……我們有緣?”

他最後的半句話讓她險些把手機摔出去。

“別胡說八道!”她語氣不穩,“裴子衡,我沒工夫陪你聊天,要是沒事,我就掛了!”

他低低地笑了,笑聲裏,似有些許的苦澀,無奈,還有微不可查的懷念:“已經有多長時間了……沒人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葉星綾,你是第二個。”

夏綾靜了。

第一個是誰,他知道,她也知道。

“葉星綾,”他再度開口,“你落下了一塊女表,在我這裏。”

夏綾這才恍然大悟,意識到那塊表是怎麽不見的——大約是昨夜在電梯裏與他拉扯時不小心遺失,好巧不巧被他撿到。不禁鬆了口氣,能知道它的下落真是太好了,等她把它拿回來以後,就再也不用為那筆高額的賠償款發愁了。

然而,這個念頭才一轉,就發現一個問題——東西是在裴子衡手上,該怎麽拿?

“裴子衡,”她踟躕著,開口,“麻煩你把它還給我,可以麽。”

心中忐忑,生怕他拒絕。

他的聲音依然低沉:“可以。”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補充,“約個時間吧,葉星綾,我希望能當麵把它還給你。”

她這才恍然他的目的。

裴子衡,他想見她,而那塊表,不過是獵人的誘餌。

夏綾本能地拒絕:“不,我……”

他打斷她的話:“如果你不來取的話,那就算了。”

她知道他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既然話說到了這份上,就再也沒有轉圜餘地。可她怎麽敢去見他?重生以來,他幾次三番試圖抓捕到她,吃過那麽多的苦頭,她又怎麽能夠讓自己再涉身險地?

但是,那塊表……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裴子衡的聲音適時響起:“我隻是想和你聊聊,沒惡意,時間地點你來定。”

“沒惡意?”往事一段段自腦海中閃過,夏綾皺緊眉,怒從心頭起,“你以前對我做出那麽多殘忍的事,叫沒惡意?!”上輩子,這輩子,他都深深傷害過她。

“我說不會就不會,我裴子衡承諾的事,還沒有食言過。”

“沒有食言過?你……”她簡直要冷笑出聲,想起他當年是怎樣對她海誓山盟,說要一輩子對她好,到頭來又是用如何凶殘的手段將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然而,想起如今的身份,她把即將衝口而出的質問生生咽了回去。

“如果你不知道約在哪裏的話,就在恒雲商貿中心吧,三樓有家不錯的咖啡廳,開放式的大堂,來往的人流量很大,你不用害怕我把你怎麽樣。下午兩點,我等你。”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緩,一如許多年前那樣,每當她拿不定主意的時候,總是體貼地做決定。

夏綾沒有說話,默默地掛斷電話。

整整一個上午,她都在猶豫要不要去。眼看離約定時間越來越近,終於,她對自己說,去吧,既然賠不起那塊表,就隻能去把它拿回來。她是去拿回自己的東西的,不是想去見他,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她起身,找出一套最合身的衣物穿上,走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