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又傳來七嘴八舌的驚呼。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夏綾呆住,厲雷,他不是在國外麽,什麽時候回來的?

一念未已,厲雷已經撥開所有人群,徑自走到電梯門邊,一伸手,將她從裴子衡的懷抱中拉出來,拉入自己的懷抱。他的力氣很大,拉得夏綾踉蹌一下,胳膊發疼險些斷掉。她的鼻尖撞上他的胸口,悶哼一聲。

厲雷冷冷地看著裴子衡:“別碰我的人。”

他的聲音陰沉,讓聽到的人不寒而栗,一時,周圍寂靜了下來。

電梯中,裴子衡依舊半跪著,一動不動,維持著剛才緊緊擁抱夏綾的姿勢。聽見厲雷的話,他轉頭,卻是望向被厲雷護在懷裏的她,那眼神幽深而痛楚,眼眶微微泛紅,濃重得怎麽也化不開的悲哀。

夏綾的心揪緊,著了魔一般,也定定地望著他。

厲雷抓著她的手緊了緊,不容分說帶她轉身,大踏步朝外走去。她被他牽著,跌跌撞撞跟上,穿過漫長的回廊和地下車庫,被他丟進改裝越野車的副駕,關上車門。

隨後,他從另一側上了駕駛室,一言不發發動引擎,疾馳而去。

車窗外,是大片大片的夜景,流光溢彩,亦幻亦真。

夏綾神思恍惚,腦海中還回蕩著前世今生的種種,裴子衡這個名字宛如魔咒,揮之不去,他對她的好,溫柔和殘暴,幸福和夢魘……不其然地,她的眼淚又落下來。

厲雷在後視鏡裏瞥見她哭泣。

她的淚水無聲無息滑落,一滴滴,仿佛滾燙的岩漿灼燒著他的心頭。

她和裴子衡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裴子衡會那麽親密地抱著她?而她,又為什麽會這樣脆弱地哭泣?厲雷不知道原因,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他把車開得飛快,路上連闖幾個紅燈,沿途不斷有司機急刹避讓、按喇叭和叫罵,險象環生。可是,夏綾對此卻一無所覺,她的心中依然牽念著裴子衡的那滴眼淚,原來她死了,他是真的會傷心的。

這,就足夠了。

她哭著哭著,臉上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隨即,更無法控製地掩麵抽泣起來。

厲雷把車開回公寓樓下,執勤的保安主管迎上來,想要替他們拉開車門。他卻並不打開車門的鎖。

夏綾哭著哭著,停住了,淚水模糊地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已經到了住處。她伸手推車門,沒有推開,轉頭不解地看向厲雷。

厲雷說:“你欠我一個解釋。”他沒日沒夜處理公務,就為了早日回國與她團聚,可是,當他千裏迢迢從國外趕回來時,看到的卻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她的手輕輕抓著那男人的衣角,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生怕碰碎了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當時,巨大的陰霾就籠上厲雷的心頭,那情形,絕不是裴子衡單方麵的一廂情願。

他轉頭看夏綾:“你到底喜歡他什麽?喜歡他殘酷粗暴還到處包養女人嗎?!”

夏綾的身體輕輕一顫,咬著唇,不說話。喜歡他什麽?太多了……喜歡初見時他對她伸出的手,喜歡每一個清晨醒來時第一眼看到他,喜歡他手把手教她寫字,不管她做了什麽出格的事也永遠縱容的模樣……常常午夜夢回,這些曾經的美好片段與恐怖的夢魘交織在一起,成為她深埋心底最秘不可宣的傷痕。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放手,能隔斷上輩子那段感情不再留戀,可是,他的那滴眼淚,讓這一切土崩瓦解。

她無法控製自己不去心痛。

厲雷抬起她的下巴,毫無預兆地,吻了上去。

她受驚,下意識地掙紮起來,卻被他牢牢壓製住手腳。他的吻越來越深入,不顧她的抵抗,就像要在她身上烙下屬於自己的烙印。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兩人都要窒息,他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

夏綾憤怒地瞪著他。

厲雷嗓音沙啞:“葉星綾,不要忘了你現在是誰的女人,我脾氣再好,也是有限度的。”他能容忍她小小的冒犯,耍孩子脾氣時無視權威的可愛,但唯一不能忍的是,她在他身邊,心裏還惦記著另一個男人。很久之前,他就隱隱地察覺她心裏裝著別人,可是,直到今夜親眼目睹了她在裴子衡懷中的模樣,他才知道嫉妒是多麽噬骨燒心的滋味。

“葉星綾,你不準再見他。”

他抬手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淚痕,卻被她一把推開。

“你是在限製我的自由嗎?”她冷聲問。這一。夜過得太混亂,她的煩心事已經很多,沒有多餘的精力在安撫厲雷,可是,他步步進逼,在她原本已經不堪重負的身上加上新的枷鎖。不準?他以為是她要見裴子衡?他有沒有想過,假若裴子衡鐵了心的要來找她,她怎麽躲得過?剛才在化妝間裏,裴子衡逼著她、追得她倉皇而逃的時候,厲雷又在哪裏?

事已至此,卻來指責她?

她看他的眼神更不善。

厲雷很憤怒:“你就那麽喜歡他?你傻嗎,他找了那麽多女人,每個都隻是死去的天後夏綾的替身!你是不是很自豪自己像夏綾?葉星綾我告訴你,裴子衡根本不愛你,他愛的隻是一個死人!”這些日子,包老頭陸陸續續地對他匯報調查結果,關於裴子衡和死去天後夏綾的故事,他慢慢地也知道了許多。

他一心想替自己心愛的女人擺脫惡魔的追獵,沒想到,她卻被惡魔迷惑,甚至人家真正愛的根本就不是她!

“葉星綾,你醒醒!”

他的話像一根根鋼針紮在她心上。

她的眼角猶自帶著淚痕:“開門,放我下車。”

“葉星綾!”

“放我下車!”她大聲吼,拚命地去砸車窗玻璃,就連一分一秒也不願多呆。裴子衡愛的到底是誰?他對上輩子的她癡情至此,對這輩子的她卻視而不見甚至傷害,如今的她,隻是曾經的自己一個替身,就算她還活著,那份愛情也已經宣告死亡,徹徹底底地消逝了。裴子衡不愛葉星綾——這血淋淋的事實,被厲雷毫不留情的揭出來。

她太痛苦、太疲倦了,不願去想這一切。

厲雷悲哀地看著她,她砸車窗砸得是那樣用力,白皙的手掌下已經泛起了一片淤青。他緊抿著唇,默默地打開了車門的鎖。夏綾一得自由,第一時間就下了車,頭也不回地朝公寓樓中跑去。

丟下厲雷一人,在深夜無邊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