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靠在床頭,蜷著腿抱著自己。

厲雷在床邊坐下,溫聲問:“做噩夢了?”

夏綾猶豫一下,點點頭。

“夢見什麽了?”他問。

夏綾不說話,把自己抱得更緊了些。

一種不安定的感覺縈繞上厲雷的心頭,就像曾經好幾次遇到的那樣,某些時刻,他覺得她離自己特別遙遠,縹緲到仿佛下一秒就會化作虛幻的泡沫。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可是,他更明白,有些事強求不來,她不願意說,自己也無法逼迫她。

厲雷的眸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沉了沉,伸出手去,試探著把她擁入懷裏。懷中的身體很嬌小,就像一隻骨骼纖細的鳥類,有些不安地掙紮了一下,就漸漸地靜下來。他一下下地拍著她單薄的背脊,用溫暖的手指梳理著她有些散亂的長發。

“小綾,”他輕輕地吻她的頭頂,說,“我在這裏。”

夏綾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前,隔著一層棉質的T恤聽他平穩有力的心跳,他綿長的呼吸輕輕拂在她的發梢,懷抱就像一座安全可靠的山。

那些紛亂的可怖的記憶碎片,不知何時褪去不見。

她微微仰了頭,問他:“你會一直在這裏嗎?”

厲雷笑了笑:“當然。小綾,睡吧,我陪著你。”他抱著她往旁邊挪了挪,寬厚的背脊靠著床頭,拉起柔軟蓬鬆的羽絨被,蓋到她有些涼的身體上。

暖和又舒適的感覺讓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她依偎著厲雷,很快就睡去。

這一次,沒有噩夢來襲。

厲雷一手抱著她,一手拿起手機發短信:查查《戰殤》劇組裏下午都發生了些什麽,尤其是葉小姐做過什麽,見過哪些人。

她的身邊一直有保鏢暗中跟著,很快就回複了消息。

厲雷抿著唇看完,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夏綾醒來,發現自己依然躺在厲雷懷裏,而那個男人正一邊安穩地擁著她,一邊半靠在床頭沉睡。陽光透過鏤花窗簾,灑在他俊挺的容顏上,好看得就像神話傳說中的神祇。他眉眼間鍍著光影,淡淡的碎金,讓人不知不覺著迷。

夏綾想,他真好看,比她見過的所有……

不。

不其然地,心中有另一個男人俊美至極的身影閃現,沉默的,威嚴的,如深淵中踏血走出的魔神。她打了個寒顫,所有的旖旎幻想散去。

她從厲雷的懷抱中起身,有些愧疚,昨夜她被他抱了整整一夜,而他是就著這個最不舒服的姿勢半坐著,在她的床頭湊合了一晚上。她拉起還帶著自己體溫的羽絨被,動作輕柔地給他蓋上,又想著,要不要把他放平躺下,可是,拖了幾下,沒有拖動。

這男人,看著根本不胖,怎麽這麽重?

夏綾泄氣,才想找幾個抱枕來給他墊得舒服一點,他就緩緩睜開了眼睛。

有些迷離地:“小綾?”

夏綾看了他半秒:“醒了?”

“嗯。”

“醒了就自己躺平,睡姿不對,重新睡。”

厲雷:“……”

“沒關係,昨晚我睡得很好,”他看出了她潛藏的關心和內疚,笑得春風和煦,“倒是你怎麽樣了?精神有沒有好點,拍片是個體力活。”

夏綾點點頭,“昨天晚上……謝謝你。”要不是他抱著她,她很可能整夜無法成眠,那麽今天的拍攝進度又會被她耽擱,所以,他昨天來得真是太及時了。可是……

“你怎麽會來這裏?”她昨夜都忘了問。

“探班啊。”厲雷說得理所當然,“我想你了。”其實,他是接到保鏢的消息,說顧老爺子帶著顧琳來了這邊,他不放心,才立即跟了過來。沒想到,顧老爺子沒把她怎麽樣,倒是她又出現了一些精神狀況不穩定的征兆。

她究竟是受過什麽刺激?

厲雷想起之前傑繆醫生對她的診斷:曾經經曆過很大的毀滅性創傷,比如死亡威脅,囚禁,強、暴……

以至於,再麵對類似的情景時,會產生過激反應。

厲雷不敢往下深想她曾經遭遇過什麽,那太可怕,隻要稍微一想象她受苦,他就心疼得承受不住。不過,唯一能斷定的是,她的履曆被人天衣無縫地造假,“葉星綾”的人生太平凡順遂,根本沒有什麽恐怖的波折。

他憂心忡忡,表麵上卻若無其事,與她說笑。

夏綾不疑有它,與厲雷一起吃過早飯,囑咐他在房間裏不要亂跑,就隨著大部隊一起去了片場。也許是休息了一夜的關係,大家的精神看起來都不錯,拍攝也順利了許多,除了幾個小NG,其他都是一次過,等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已經拍完了最後的場景。

夏綾的戲份到此結束,她找金逸飛道別。

金逸飛問:“這就回城了?其他人也沒幾天就拍完了,你不留下來參加殺青宴麽?”

夏綾倒是想來著,無奈房間裏還藏了一尊大BOSS,這裏不比試鏡現場,這裏的一個個大腕和經紀人還有那群高端工作人員,眼光都毒著呢,萬一不小心把厲雷給認出來,暴露了他們的關係,那她找誰哭去。

必須走,果斷走。

見她去意堅決,金逸飛也不再挽留,道了聲保重,就此別過。

夏綾坐著厲雷的車子回到了S城公寓。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她忙得腳不沾地,因為顧氏財閥重新請她代言星之翼的事,所有的通告計劃都被打亂,麥娜姐與她一一確認,重新排序,行程密集了很多,恨不得把一天當做48小時拿去用。

而厲雷,則不動聲色地去見了一個人。

《戰殤》拍攝現場,最後一天。

所有人都去參加殺青宴了,曾經繁華的皇宮布景被拆得零零落落,空蕩蕩的回廊、大殿和龍椅,在黃昏時分看起來格外淒涼。

包老頭依然站在大殿前方影壁的陰影裏。

厲雷站在他對麵:“你是什麽人?”

“一個管道具的。”包老頭的聲音一如既往地粗噶。

“哦,是麽?”厲雷輕輕地笑了起來,上前兩步,“可是據我所知,你還有另外一個名字——王敬舟,曾經的王氏集團當家掌門人,裴子衡的準嶽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