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莊守備森嚴,夏瓔珞和厲睿是仗著戰艦的隱身功能飛進來的,下了戰艦後就無所遮掩,很快就暴露了行蹤。夏瓔珞很明白其中關竅,微笑著對管家說:“謝伯伯是吧?好多年沒見了,我和二哥打算在這裏住幾天,麻煩你收拾一下。”

管家連連應好,少爺小姐能夠下榻是他的榮幸,一臉喜色地下去準備了。

等管家走遠,厲睿看了她一眼:“誰說我要住這裏的?”

“那你自己回城,別讓衛陵南知道我行蹤。”夏瓔珞倒是無所謂。

厲睿走在她身邊,夏日的陽光漫山遍野。他大聲感歎:“那混蛋果然把你得罪得不輕,以為你飛出地球了,他大概急哭了吧?冤孽,冤孽呀。”

夏瓔珞看他一眼:“你會為哪個紅顏知已飛出地球急哭嗎?”

“那不一樣,”厲睿說,“他追了你億萬年。”

夏瓔珞冷哼一聲,壓住心頭的那絲隱痛:“他要是真有那麽在乎我,當初就不會為了顧錦繡那樣對我。”急?急是肯定的,急哭還真不至於。這艘戰艦裏的能源根本就不夠飛出地球,衛陵南肯定很快就能反應過來,她重啟量不過是嚇嚇他罷了。

兩人在山莊裏安頓下來。

夏瓔珞本以為,衛陵南還要過幾天才能找出她的下落,誰知第二天清晨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覺身上一重,有什麽人抱住了她的身體。她一下子驚醒,晨曦中看見一個男人緊緊地壓在她身上,從她的角度隻看得到瘦削而充滿力量感的背脊,壓得她動彈不得。

“衛陵南!”她聞出他身上的氣息,“你放手!”

身上的人卻一動不動,把她抱得更緊,就像要把她的身體嵌進自己懷裏。“阿珞,阿珞……”他的嗓音嘶啞而顫抖,或者說,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顫,“阿珞……”

她被他勒得透不過氣,隱約聽見自己骨骼作響的聲音,懷疑如果再這樣下去自己就連身體都會斷掉。不禁惱怒起來,艱難地說:“你……放手!咳咳咳咳……”

因缺氧而造成的咳嗽似乎驚動了他,他一下子放開她。

夏瓔珞猝然得到自由,大口大口地呼吸,可還沒等她把他推開,他就一下子抓起她的手腕咬了下去。夏瓔珞吃痛,隻覺得自己的手腕大動脈被野獸的利齒撕開,鮮血噴湧而出,瞬間就灑了他一身一臉,就連自己的身體和床單也受波及,血液到處都是。

她又驚又怒,大罵:“你瘋了!”

用力伸出另一隻完好的手去推他,他一把鉗住她,牙齒依然緊緊咬著她受傷的手腕。

血液極速流失,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不會吧,她就是搶了他一艘戰艦而已,他至於這麽發神經一定要製自己於死地?她的容顏漸漸蒼白,因失血過多而失去了力氣,狠狠地看著衛陵南,她枯槁的嘴唇發著顫:“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手腕被他鬆開了。

夏瓔珞隱隱察覺到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眼前的男人似乎和她有了某種神秘而熟悉的聯係。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跳,他的體溫和脈搏,他的氣息,他離她的距離……

那是一種深入靈魂的鏈接。

“你……!”她驀然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衛陵南也抬頭看了她一眼,接著,依然抓住她的手腕,低頭垂眸,一下下地舔著她仍在湧血的傷口。以前在斯卡塔納星的時候,他們曾這樣給彼此治療傷口無數次,她安靜下來,怔怔地看著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手腕上的傷口不再流血。

他再次抬起頭來:“阿珞。”

嗓音依舊嘶啞。

“你不必這樣的。”她說。剛剛他咬開她的手腕,喝下她的血,是為了進行認主儀式——就像當年在斯卡塔納星,小公主咬破自己的手腕把血滴落在他身上一樣。從此他就是她的守護者,仆從,終其一生不離不棄。守護者和公主——現在她是女王了——之間有一種神秘的鏈接,無論彼此在哪裏,相距多遠,橫跨多少光年,隻要一個心念他們就能感覺到彼此的位置,茫茫人海中再也不會走失。

她神色複雜地望著他:“我如果死了,你也會死。”

這是守護者契約的副作用,或者說對仆從一方的限製——如果主人死了,仆從無法獨活。

盡管斯卡塔納星人的壽命很長,近乎無窮無盡,但夏瓔珞明白自己經曆過轉世重生,身上混有人類的血脈,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比身為斯卡塔納原住民的衛陵南更長命。

他是在加速自己的死期。

衛陵南卻笑了,半張臉上全是血汙,讓他這個笑容看起來很猙獰可怖:“我知道會有第三次。”

她怔了一下:“什麽?”

“第一次在暗星戰鬥時,我們被圍攻,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你試圖解除契約放我自由,讓我一個人逃走。第二次是那一天……你自爆的時候,解除了我的契約,所以你死了,可我還活著。阿珞,我知道還會有第三次,你舍不得讓我陪你去死。”他滿身血汙,溫柔地看著她。

她又是一怔:“也許我那時就該和你同歸於盡。”那麽,就沒有後來的這些事,他們對彼此的記憶起碼可以停留於彼此,沒有什麽顧錦繡,沒有什麽第三者。

衛陵南卻說:“阿珞,你舍不得。”

她冷笑起來:“以前我舍不得,現在簡直不能更舍得。如果再有第三次,我根本就不會想起要不要解除你契約的這件事!”

他的神色黯了一下,許久,說:“陪你去死,我也願意。”

陪她去死,他心甘情願,事實上這些年來如果不是有“複活她”這個執念,他早就殺掉自己以追隨她。隻是……他明白她的意思,她已經不在乎他的生死了。

“把戰艦還給我。”他說。

話題跳轉得有些快,她在床上坐起來,不動聲色地保護著枕頭下方小小的長方體:“這就是你對主人的態度?我的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