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瓔珞想起早些時候在客房裏,她勸他多積陰德那些話,莫非他是在諷刺她?

有些生硬地,她說:“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他說。

她怒:“你就知道我需要什麽了?我需要的是——”

“我送你回去。”他忽而又笑,打斷了她的話。

她微怔,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出門出到一半的趙翊軒和裴灩兩人回過頭來,正呆愣愣地看著他們。她以為自己臉上有花,轉念一想又明白了——是啊,在常人眼裏,一個與她萍水相逢的露水情人,怎麽會豪擲巨款就為了替她積陰德?

看著他們不可思議的眼神,她忽然就覺得特別解氣。

故意傲慢地笑了笑,她也不拒絕衛陵南了,隻說:“好啊,捐掉就捐掉,多積點陰德,不像有些人把祖宗十八代的陰德都傷完了,下輩子隻配投胎做畜生!”

她說得惡毒,讓裴灩忍不住了:“你罵誰呢!”

“哪個畜生接話我就罵哪個!”夏瓔珞才不怕她。

“好……你很好!”裴灩氣得不行,顫著手指住她,“夏瓔珞,你隻不過是我家訓練營裏一個一窮二白的練習生而已,得意什麽?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你掃地出門,讓你睡大街上!”

“我睡哪裏不用你操心,”夏瓔珞牙尖嘴利,望著她笑,“先操心你自己吧,堂堂一個裴家的小姐,在賭場輸光了錢被人趕出去,哈哈,哈哈哈,你說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你哥和你大伯是會嫌你丟人呢還是會嫌你丟人?”上流社會的小姐們名聲很重要,顯然,裴灩這次是大大地丟了人。

裴灩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雙眼通紅地瞪著她。

衛陵南不耐煩了,一個眼神朝服務生掃去:“這兩個雜碎怎麽還沒滾?”

服務生哪敢得罪這個手握三隻至尊黑金籌碼的大人物?當即嚇得一個激靈,忙不迭喊了保安過來趕人。可憐裴灩一個堂堂的裴家千金小姐,還有趙翊軒一個業內聞名的大經紀人,就像被人趕小醜一樣,在眾人鄙夷嘲笑的目光中被趕離了賭場。

夏瓔珞這才氣順了些,然而,瞥見身邊的男人,又氣悶,他怎麽就陰魂不散?

仿佛是看穿她的心思,衛陵南輕笑一聲:“剛收了我兩百億,你該不會這就翻臉不認人?”

夏瓔珞冷哼:“什麽叫我收了你的兩百億?一百億是你自己打賞給賭場的,另外一百億是你自己想不開要捐給慈善事業的,我可一分錢沒拿,少賴在我身上。”

衛陵南不和她計較,又低低笑了起來:“我送你回去。”

他的手依然攬在她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身上,隔著一層薄薄的酒紅色絲緞衣裙,感覺到她的身體緊張得都繃直,料想內心也害怕極了。不由說:“你不用那麽怕我。”

她說:“誰怕你了。”

抬頭,就連眼角餘光也不看他一眼,徑直朝門外走去。

衛陵南望著她的背影,眸光變得有些幽暗,卻沒說什麽,舉步跟上。

他一走,賭場裏那股無處不在的壓迫感才終於消失,所有賭客都鬆了一口氣,有人甚至誇張地拍了拍胸口:“真是嚇死人了,這男人到底是誰啊?我就沒見過這麽可怕的人。”

“可不是嗎,那個女孩那麽漂亮,落到他手上不知是福是禍。”

“哈,怎麽可能是禍?要是有人願意為我捐一百億,我現在就可以去變性!”

“哈哈哈得了吧劉老六,就算變性也沒人要你!”

一群人很快就說說笑笑起來,吆喝著重新開了局。

夏瓔珞走到門口,見奢華的大門外停著一輛通體幽黑的超級跑車,說不上來是什麽牌子,似乎是改裝過的,流線型的外觀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機械感和科幻感,那麽協調優美,獨一無二。

“喜歡嗎?”身後的男人問她。

“你的車?”她回頭看他一眼。

他沒說話,臉上的表情卻已經給了她答案。

“勉勉強強。”就算心中讚歎不已,表麵上她才不會給他好臉色。昨夜的傷害還沒散去,她此時渾身上下還散了架似的疼痛,如果能殺了他,她一定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門童已經恭恭敬敬地替他們拉開了車門。

夏瓔珞權衡了一下逃跑的可能性,認命地進了副駕駛座。

衛陵南的唇角輕輕勾起,露出一絲似是滿意的弧度,長腿一邁,進了駕駛座。

啟動車子,載著她往帝皇訓練營的方向而去。

夏瓔珞望著車窗外變幻的風景,須臾,問他:“你怎麽知道我住在哪裏?”

衛陵南開著車,雙眼望著前方的道路:“要查你還不容易?”

“嗬,是麽。”夏瓔珞冷笑,暗自磨牙,心想要不是她在曆練期間不能暴露身份,怕早就把他嚇得跪地求饒了。自己腦補了許多衛陵南跪在她麵前痛哭流涕乞求原諒的場景,又覺得無聊,超級跑車平穩的駕駛感傳來,很舒服,讓人昏昏欲睡。

然後,她就真的睡了過去。

做了個很紛亂的夢。

夢裏,是大團大團的迷霧和黑暗,她拚命地跑、拚命地跑……

卻怎麽也跑不出去。

驚叫一聲,她醒過來,這才發現跑車不知何時停住了,外麵就是帝皇訓練營的大門。衛陵南修長的手指依然放在方向盤上,視線卻低垂著看她:“做噩夢了?”

她臉色蒼白,有些發抖,偏偏又做出惡狠狠的模樣說:“不用你管。”

他不和她吵,隻問:“夢見了什麽?”

她一下子不說話了,夢見了……什麽呢?

她也不知道,從小到大,總是做著同樣的夢,在黑暗和迷霧中不分東西地跑,就好像有什麽可怕的怪物在追趕著她。可她也不知道霧裏有什麽,隻有那陰森恐怖的感覺仿佛攢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害怕得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忍不住要尖叫。她微微蜷起了身子。

身上忽然一暖,是衛陵南把她擁入懷中,輕輕吻了吻她的耳垂,聲音誘惑:“和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