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暈眼花。

她跟著一個拿冰淇淩的孩子,不知不覺就走進了一個小區。

那個冰淇淩看上去真好吃啊,雪白甜蜜的千層塔如雪堆疊,上麵點綴著嫣紅可愛的櫻桃,想來入口即化,十分美味。她吞咽著口水,回想起自己這些年來吃過的那許許多多高檔冰淇淩,肚子裏發出咕咕的響聲。

孩子的母親警覺地看了她好幾眼,拉著孩子,加快腳步走開了。

夏綾尷尬地站在原地,無所適從。

該去哪裏,又該吃什麽?

就在這時,她聽見一聲貓叫,一隻野貓輕盈地從她麵前跳過,去了前方不遠處。不遠處是一小片空地,那裏有個看上去年紀很大的老奶奶,正佝僂著背,從一隻袋子裏倒出貓糧,慈愛地看著腳邊的一群野貓。

“吃吧,吃吧,”老奶奶愛憐地笑著,“你們這些可憐的小家夥,多吃點,天氣越來越冷了,找吃食也越來越難了,你們記得每天來這裏啊,奶奶每天都給你們帶貓糧來。”野貓們喵喵地叫,有幾隻溫柔地用身體拱了拱老奶奶。

老奶奶十分高興的模樣,與它們說了一會話,慢慢地轉身離開。

夏綾看著空地上的貓糧,胃裏那種餓得抽搐的感覺又回來了。以前她也養過貓,頑皮起來曾經偷偷咬了一顆貓糧嚐了一嚐,當時皺著眉吐掉了,如今回想起來卻是人間美味。不受控製地,她朝野貓們的進食處挪動了一下腳步,趁著四下裏沒人注意,抓起幾顆貓糧就塞進自己嘴裏。

有點硬,有點像餅幹。

不算很好吃,但獨特的香氣充斥著口腔,讓她迫不及待想要吃得更多。

她再伸手去抓,這一舉動卻激怒了野貓們,離她最近的那隻貓“喵”地一聲怒吼,亮出爪子狠狠劃了她一下。她隻覺得手背一痛,一道長長的血痕出現在原本柔軟細膩的肌膚上。“啊!”她小小叫了一聲,特別疼。

然而,地上的貓糧已經不多了。

她顧不得許多,隻知道若是錯過了這頓就不知道下頓在哪裏了,兩手並用地一把一把抓貓糧,急匆匆地往嘴裏塞去。

更多的野貓被激怒了,跳起來用爪子劃她,她的麵頰、脖子都被劃出一道道傷口,她疼得快要哭出來,卻不得不忍著疼,繼續去搶那些原本屬於野貓們的糧食。野貓們不依不撓,恨不得撕碎了這個膽敢奪食的壞女人才好。

夏綾用一隻手臂護住頭臉,身上的外套被撕破了好幾道口子,狼狽不堪。

她吃得急,野貓們也攻擊得又急又密,有一瞬間她有一種錯覺,今天會不會被野貓們咬死在這裏?真是一種奇異的死法呢……

她苦中作樂地想。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別打啦別打啦,走開,走開!”

跳在她身上的野貓漸漸散去,疼痛也沒那麽厲害了。夏綾一點點抬頭,看見剛剛喂貓的那個老奶奶不知何時去而複返,正低頭,心疼地看著她。

“這是哪家的孩子?”她憐愛地蹲下來,替夏綾理了理淩亂的發絲,“怎麽在這裏和貓搶食呢?好孩子,你是不是餓壞了?”

聽見老奶奶慈祥的聲音,她的淚水唰地就流下來,點了點頭。

“你的家人呢?”老奶奶心疼地問。

“我……我沒有家人了。”夏綾哽咽著說。

“唉,這是做的什麽孽喲。”老奶奶想了想,“姑娘,今天天也晚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去我家住一晚?洗個熱水澡,奶奶給你做頓好吃的。”

夏綾沒想到會有這種好事落到自己身上,這兩天來因顛沛流離、受盡白眼而喪氣的心重新熱起來,滿懷希冀地問:“真的可以嗎?”

“怎麽不可以?”老奶奶笑了,領著她往家走,“我啊,老伴去世得早,就一個人住,兒女們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來看看,平時寂寞得很。所以我才每天都來喂貓,隻有它們能陪我說說話了。你能到我家做客真是再好不過了。”

夏綾這才安心了些,跟著老奶奶去了她家。

那是位於居民小區一樓的一間屋子,一進門,一股異味撲麵而來。

夏綾本能地捂了下鼻子。

老奶奶抱歉地對她笑:“屋子有些亂,你將就著點,我收養了很多流浪的小家夥們,有異味難免的。不過你放心,它們都很乖,不會咬你的。”

夏綾這才發現,屋子裏有至少十幾隻貓,有大有小,或在追逐打鬧,或把身體蜷縮在屋子一角睡覺。“這麽多貓。”她小聲驚歎。

老奶奶說:“這些貓咪都很可憐,在外麵吃食不夠,冬天爬到汽車排氣管裏取暖,很容易死的。還總是有虐貓的人來抓它們。我啊,把那些小的、懷孕的,老弱病殘的都帶回來,還有一些長得漂亮討人喜歡的,做了絕育手術,驅了蟲,找個好心人收養,也算是為它們找個歸宿。”

“你對它們真好。”夏綾說。

她原本就喜歡小動物,此時,忘了胃裏的饑餓,蹲下身來逗一隻沒幾個月大的小奶貓。小奶貓似乎很喜歡她,細弱地叫了一聲,友善地舔了舔她的手。

老奶奶見她對貓好,就對她更多了幾分善意,下廚做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麵,熱氣騰騰地端給她:“快趁熱吃,看合不合你胃口。”

她做飯隻是一般,要是放在一個月前,夏綾怎麽也不會吃的。但如今餓了兩天,隻覺得這碗西紅柿雞蛋麵是難得的人間美味,她很快就吃得一幹二淨,胃裏有了食物,舒服了許多。“謝謝你。”她真心實意地道謝。

老奶奶見她愛吃,也很高興,又絮絮叨叨地說:“我家閨女小時候最喜歡吃我做的麵了,能吃一大碗呢。可惜現在結了婚,回來的時間也少了。姑娘,你今晚就睡她的房間吧,等會洗個澡,換她的睡衣。”

“好。”夏綾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是她得知裴子衡和王靜琬的訂婚消息以來,第一次綻放微笑。

長久以來,她隻是想要一個家而已,裴子衡給她的水晶牢籠破碎了,直到住進了老奶奶這所破舊的小房子,她才感受到家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