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八章 比我還要強

幾天之後,四戰區連續派出了二十架次飛機,將袁國平等三十餘名中共高級幹部和五百餘名中共同意接收的新四軍人員送往了延安,並且在樟樹就地遣散了四百餘名老弱人員。

另外,還有一百二十多名新四軍幹部和家屬被集中在了贛州,準備在年後通過海路轉前往山東,然後再從陸路進入蘇北。

目前於學忠部已經控製了日照以南六十餘公裏的瀕海區域,四戰區可利用廣州灣的法國艦船將人員和物資運到海岸附近,再由於學忠部派木船接應。

不過這條線路不能頻繁使用,否則將引起日軍的懷疑並遭到攔截。

葉挺和項英,則被四戰區按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的命令暫時拘押於韶關以待審判。

審判是不可能了,如果軍事法庭開庭審判,按國民黨給新四軍羅列的罪狀,條條都是死罪,難道還真把一個北伐名將和一個共產黨的政治局委員殺了不成?所以隻能是先把他們囚禁起來再說。

可即便是“囚禁”,也是走了個形式而已。

葉挺是廣東人,南昌起義之前又一直供職於粵軍,在四戰區的故友、同僚、部下多得是,到韶關的第一天,陳濟棠就擺下了酒宴為他接風,參加宴會的粵軍將校有三十餘人。

接著,林雲陔等廣東省府官員、餘漢謀、廖廣澤等四戰區將領又輪番下請帖,據說一天一場都可以排到了兩個月以後。

至於平日的活動,除去公眾場合之外,韶關周圍的軍營、軍事院校、部分工廠、鄉村都隨便葉挺走動。

項英雖然沒有葉挺這種人緣和待遇,但在謝昌雲的關照下行動還是有很大自由空間的。

謝昌雲給項英安排的住處,位於十二集團軍留守處的大院內的一個單獨小院,裏麵有一棟四間屋子的平房,其中兩間供項英使用,一間做廚房,另一間是一名勤務兵和兩名衛士住了。

雖然有廚房,但項英生活簡樸,不讓單獨為他開夥,飯菜都是勤務兵去留守處食堂給他打來,不過勤務兵沒隔三四天就會讓食堂單獨做一個好菜,隻說是食堂改善生活,反正項英也不會過細問。

在活動範圍上,留守處有圖書室、娛樂室、籃球場,大院裏隨便項英轉,但是要外出就得有軍法處人員和衛士陪同了。

這並不是要防範項英出走,而是大麵上要做出樣子給人看,另外謝昌雲也確實擔心別有用心的人會用項英的安全做文章。

一旦項英在四戰區出了事,謝昌雲對共產黨方麵就很難交代。

為此謝昌雲前往項英的住處,就他在四戰區駐留期間的安排與他進行了認真交流。

謝昌雲道:“項副軍長,我知道你是堅決不會脫離共產黨的。所以我一定努力讓你盡快回到共產黨的隊伍裏去。但時間不能肯定,也可能是一年兩年,也可能是更長時間,這要依抗戰形勢和國共關係而定,希望你對此能有所準備。”

項英道:“我自投身革命以來,就從未中斷為黨工作,雖然我在新四軍的問題上有一定的錯誤,但對目前這個結局我很難接受。”

謝昌雲道:“項副軍長,情況你也清楚,如果當時不答應扣押你和葉軍長,新四軍的數千將士就無法保全,中共也有可能會在軍事上對國民黨采取大規模的報複行動,這樣國共就將徹底決裂,團結抗戰的局麵就會徹底被破壞,在國民黨和日本侵略者、汪偽政權的聯合夾擊之下,共產黨的生存就將再次麵臨嚴重挑戰,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你是以個人的暫時犧牲而換取了大局的穩定,依舊是為黨在做貢獻。而且這樣做也使我避免了做出最後選擇的困境,我還要感謝你才是。”

“唉!”項英歎口氣道:“大道理雖然是這樣,但身臨其境的感覺又不同了!國民黨給我什麽罪名我都不在乎,關鍵是同誌們都在努力奮鬥、在流血犧牲,而我卻在這裏置身世外,怎麽可能安心的下來?我準備趁這個時間把曆史上和新四軍的有關問題整理一下,該講清楚的就要講清楚。昌雲,你能夠把我整理出來的材料轉給中央嗎?”

謝昌雲道:“轉材料倒是沒有問題,可是我聽項副軍長的口氣,不止是想工作,而且還有很多心事沒有放下來。所謂心平氣靜,我勸項副軍長在這種狀態下還是不要忙於寫東西。過年之後,我可以讓人陪你去各處走一走,你要是願意的話,蘇區原來那些地方也可以去,想看哪些書隻管開出單子來。我覺得這對你正確全麵看待中共的曆史和總結經驗教訓肯定會有很大的幫助。你如果還是靜不下心來,想嚐試一些富有激情的工作,我還有一件事可以安排你做,那就是用你想象的革命形式和掌握的革命理論以及實際體會,來與廣東幾個大學的社會學教授們進行辯論,看最終誰能駁倒誰。你上過學、當過產業工人、去過蘇聯、領導過工人運動、參與領導過中央蘇區的建設、指揮打過仗,既有理論基礎、又有實際經驗,應該不會懼怕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的挑戰吧?”

項英道:“這兩項事情我都可以做,但是我還是首先要想中央講明我對一些問題的看法。”

麵對項英的固執,謝昌雲隻得退一步道:“共產黨內的事我管不了,但幫你轉交東西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過完年一個月以後再說。到時候哪怕你寫了一百萬字的東西,我都會派專人和飛機送到延安去。”

項英道:“都說我的脾氣強,可看來你比我還要強,隻不過話說的聽著順耳一些罷了!好吧,就依你所說,反正我這些東西也要準備一段時間。”

謝昌雲笑道:“項副軍長這是在誇獎我。既然我們說好了,那你就安心準備你的。過年期間我會安排你和新四軍的同誌們一起住幾天,另外我父親肯定也要來陪陪你,你們可是有七八年沒有見麵了。”

項英道:“是啊!蘇維埃中央臨時政府從葉坪搬到沙洲壩以後,就沒有再見過謝先生了。謝先生博才多學,我們很談得來,我很想和他一見。”

春節已經臨近,兩個原因使謝昌雲這個年不能再出去。

一個是離開八路軍五個多月的謝昌華,過年後將隨同去蘇北的新四軍人員一起啟程回部隊。

而上一次全家一起過年是1932年的那個春節,過年後不久謝昌雲就參加了紅軍,接著又是一係列的變動,所以對這個九年來全家得以一人不漏的團圓年,謝昌雲也是非常的珍視,早早就向母親做出了一定要在家過年的保證。

另一個原因是對投機資本的決定性打擊正在最後準備階段,大批的糧食、生活日用品、工業生產原料已經儲存在了海防港,有的已經以四戰區軍用物資的名義用專列運至柳州。

為此廖廣澤動用了五千餘萬美元和四千餘萬法幣,在美國和東南亞采購了大批糧食和物資,在廣東和江西也有相當的儲備,並且聯絡那些有密切關係的經濟夥伴,有計劃的清光了手頭幾乎所有的存貨,任由那些投機資本吸納,使之周轉資金開始出現了不足。

而在進一步的囤積和搶購風潮、以及國共衝突、國際運輸線即將中斷、從美國貸款談判進展不順等不利消息的推動下,大後方的糧價和物價在春節前上漲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較之抗戰初期,糧食價格竟上漲了十餘倍,就連肥皂火柴等這些基本生活用品的價格也漲了七八倍之多。鋼鐵、鋁、銅這些工業原料更是到了極度緊缺、有價無市的程度。

像興華公司所經營的各種油料,由於大部銷售渠道被官僚投機資本截斷,使得汽油。柴油、煤油等最終的市場銷售價格,竟要比興華公司供給直接用戶和軍用單位的價格高出三倍多。

在這樣的情況下,國民政府對軍隊和前線的供應的標準也有所下降,事物還經常不能到位。一些地方的官員也開始強征糧食,並用以糧頂稅等手段從中賺取差價。

大後方的大部分民眾麵臨生活的艱難和戰爭的雙重壓力,因而民聲沸騰、怨聲載道,大量有識之士和對國民黨統治不滿的人,也對國民黨的經濟政策和對官僚資本投機行為的縱容給與了多方揭露和猛烈評擊。

就如皖南事件,雖然在軍事上國民黨獲得了主動,也達到了削弱共產黨武裝的目的,但在政治上並沒有獲得多少擁護,很多人反而撇去前因不談,直接指責國民黨是破壞團結抗戰的元凶。

後方的經濟狀況和國民黨內的腐敗不能不說是重要的原因。

粵閩贛綏靖公署雖然對糧食等物資實行了嚴格的管製措施,並且有直接獲得部分原料的優勢,但因為內陸地區購買力下降、而且還有不少原料和物資是依靠西南西北等地供給,所以經濟及民生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所以,謝昌雲如果打贏了這場經濟仗和政治仗,其意義不下於消滅日軍幾個師團,他當然要全力以赴,別的事就暫且顧不了多少了。

但對弟弟的事,謝昌雲還是要盡力。

為了謝昌華能體麵返回八路軍和他今後的發展,謝昌雲給謝昌華和石小旦準備了足夠兩個加強營使用的全套日式武器裝備、以及五十支衝鋒槍和二十具火箭筒,另外還給老部隊贈送了一千支步槍、三十挺輕機槍、五部電台和十萬元法幣,還有一些給老戰友們個人的小禮品。

而何雅君則另外要給謝昌華五萬元,嚇得謝昌雲趕緊製止了她。

武器裝備謝昌華可以留下,但那麽多的錢謝昌華肯定是要上繳大部分的。不說別的,僅是行軍打仗就沒辦法帶著這些錢,碰到個別貪財的不良分子,搞不好還會為此丟了性命。

看謝昌華最後隻同意收三千元錢,何雅君甚是不滿的埋怨道:“昌雲哥,昌華手下有好幾百人,這點錢夠幹什麽的?”

要是隻有兩個人在,謝昌雲肯定要給何雅君的屁股上來一巴掌,但他現在隻能解釋道:“三千元錢已經不少了!就算昌華和石小旦手下合起來有八百來人,一人一天增加三分錢的菜金,就可以維持四個月。在蘇魯一帶農村,三分錢可以買到一個雞蛋。一天吃一個雞蛋,這可是小財主過的生活。”

何雅君撅著嘴道:“那四個月以後怎麽辦?昌華,不行你就再回來一趟找三姐。”

謝昌雲道:“昌華,別聽雅君瞎說,她不懂這些。辦法有兩個,一個是打仗要會撈油水,繳獲的武器和錢款要上交,但吃的東西就限製不那麽嚴格了,特別是那些不顯眼、但又營養價值高和好攜帶的東西。所以你的眼睛也要盯著這方麵一點,還要會儲備,做到細水長流。長征的時候你大部分時間都跟著我,你看我帶的部隊什麽時候缺過吃的?就是搶奪瀘定橋和爬雪山,你們都能夠有肉吃。另外如果實在是困難,包括彈藥的補充,能找於學忠就找,如果找不到,就近隨便找哪支國民黨部隊借錢都可以,給他們打個條子,讓他們跟我或者於學忠去算賬。一個原則,你的部隊的夥食可以比別的部隊好,但不能超出太多,能夠增強凝聚力、維持一定強度的訓練就可以了。”

每當向弟弟交代起事情,謝昌雲總是顯得不厭其煩、甚至是婆婆媽媽,這讓何欣怡幾人感到好笑的同時也不免有些嫉妒。

所以聽完謝昌雲的嘮叨之後,何欣怡把一塊撥好的柚子遞到了謝昌華的手裏,然後笑著道:“昌華,你打著你哥的名義去借錢未免有以勢壓人的感覺,別人也不一定敢確認你的身份。等會兒姐姐和你照一張相,再給你把字簽上,到時候不如大姐姐的旗號好了,保準效果一點都不差。”

王秋既沒有名氣有沒有太多的錢,同時也知道隊伍上不能帶很多東西,所以隻給謝昌華準備了一雙毛線手套和一雙毛線襪、以及十大塊巧克力。

不過由於知道了王秋也是參加過長征的紅軍戰士,所以謝昌華對這個小嫂子準備的東西格外的看重,馬上就好好的收了起來。

所以這個年,謝家都是以謝昌華為中心來布置一切,連王如中一家和何其軒一家都是打著為謝昌華送行的旗號到韶關來的,目的就是讓謝劉氏能夠寬心一些。

不但何其軒和王如中在大年三十舉家前來,而且賀怡因新四軍貴溪辦事處被三戰區查封,工作有待新的安排,所以在贛州住了兩天以後,也帶著一雙兒女隨謝茂學夫婦、謝昌敏母女和謝昌華來到了韶關。

於是大大小小近二十口人,差不多把整個西樓都給住滿了。

在這一點上,謝昌雲不得不佩服何欣怡有先見之明,當初極力主張要建一所大住宅,才使得這麽多人能夠熱熱鬧鬧的歡聚一堂,也因此將母親的傷感分散了許多。

在前線相對平靜,有人歡樂、有人憂愁的年節氣氛中,謝昌雲策劃的一場戰役卻在緊張的進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