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零章 勝敗難定

廖廣澤接到陳誠和薛嶽讓他趕往宜昌的通知以後,聽說是謝昌雲同意了的,便沒有再多問,天明之後簡單交代了一下軍務,便帶著幾名參謀人員做汽車趕往了長沙,再從長沙乘華南空軍的運輸機,當天中午時就降落在了宜昌鐵路壩機場。

廖廣澤這一趟飛行很有些驚險,他的飛機剛降落,日軍的四架戰鬥機就迫近了機場,華南空軍護航的四架戰鬥機還在高空盤旋,發現日機後立刻撲了下去,不一會兒就將兩架日機打得冒著黑煙向下墜落。

但另外兩架日軍飛機似乎察覺到有主要人物在宜昌機場降落,於是其中一架不顧一切的迎上與中國戰鬥機糾纏,另一架則急速俯衝對著機場而來,突進了地麵高射火力的防空圈,使得後麵追上來的中國戰鬥機不得不拉高避開。

而這架已被高射炮擊傷、但還未失去操縱能力的日軍九七式戰鬥機,在不到一百米的高度對著停在機場上的運輸,兩挺機槍齊發,一直打到越過了運輸機才拉起來。

一架受了傷的九七式戰鬥機在四架P-40的圍攻下命運可想而知,但機場上廖廣澤坐來的那架運輸機卻也中了二十餘發子彈,機艙內的好幾個座椅都被打爛了。

好在是廖廣澤等離開得快,並且日機的7.7毫米機槍的威力欠缺,才使得人員沒有傷亡、飛機也沒有遭到致命損壞。膽大出奇的駕駛員檢查了一遍,隨後竟駕駛著帶有兩大串彈孔的飛機又起飛並安全回到了長沙機場。

如果換成P-40上的12.9毫米機槍,這架價值八萬多美元的DC-3的軍用版運輸機就算是廢了。

當然,八萬多美元比起廖廣澤這個戰區副司令長官兼集團軍總司令的性命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過不管是將軍還是士兵,在戰場上都有可能會麵臨危險與犧牲,所以廖廣澤遇險這件事雖然讓各方驚嚇不輕,但也沒有刻意喧嚷,廖廣澤也沒事一般的很快就與陳誠等討論起了如何實施謝昌雲拿出的作戰方案。

謝昌雲提出了一個高難的戰役計劃,並不是想為難陳誠和顯示自己,而是他和手下都是這種作戰風格,要讓他們再退回去再搞那種落後的消耗型防禦戰術,他們一時都無法適應,甚至都不想出手。

此外,如果要用五十六軍,就必須一戰提起他們的銳氣和自信,而不是讓他們陷入施展不開手腳的防禦戰。

對戰場形勢和如何用兵,謝昌雲把握的十分自如,但對宋美齡這次來韶關閑住的真正目的,謝昌雲卻始終沒有猜透。

於是晚上倆人睡下之後,謝昌雲向何欣怡談起了自己的疑惑,“欣怡姐,蔣夫人到這裏第四天了,雖然沒有給我們添多少事,可委員長在重慶忙得不可開交,你看夫人每天悠閑的樣子,睡覺、看書、吃飯、散步、談家常,你覺得這正常嗎?”

何欣怡道:“我也覺得怪怪的,可是又沒覺得夫人還有其他的事,或許她就是想躲幾天清淨吧!”

謝昌雲道:“但願如此,大家也好安安心心!”

何欣怡笑著推了謝昌雲一下道:“聽意思你現在不安心?是不是想讓夫人趕緊走啊?別人想有這個機會還求不到呢!”

謝昌雲趕緊擺手道:“我可不是這種人。夫人的見識廣,尤其對中國這些重要人物之間的關係掌握的恨透徹,對我也不保留,每次和她說一陣話都會有一些收獲,她願意住就住。”

何欣怡道:“小弟,我倒差點給忘了!夫人今天和我提了一下,想把她自己的資產放在你手上來打點。你看這算不算是夫人這次來的一個目的?”

謝昌雲一聽便楞了!

這事說簡單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委托投資,這種現象很普遍,謝昌雲和廖光恩目前操作的股市投機就是這種形式。

可涉及宋美齡就不一樣了。

宋美齡與蔣介石在資產上雖然是各自獨立的,但利益與政治上卻是一體,如果幫她管理資產,在其他人眼裏看來自己與蔣宋的關係就耐人尋味了,甚至有可能被認為是自己投向蔣介石的一個信號。

再說,宋美齡要真想賺錢,自有來宋靄齡為她打點,犯不著來找自己。而且宋美齡以前也對自己說過,自從進入了政壇之後,就不能再考慮過多經濟上的私利了。

所以這裏麵肯定不是單純的賺錢這麽簡單,政治上的圖謀才是主要的。

想到這裏,謝昌雲逐步積累起來的對宋美齡的好感一下就降到了冰點,好一陣都沒有說話。

何欣怡看到謝昌雲情緒不佳,想了想之後便勸解道:“小弟,這件事可能並不像你想的那麽複雜。這幾年我看出來了,夫人對你有相當的好感,這裏麵很大成分並不是出於政治上的考慮,你想想夫人幫你做的一些事就可以覺察出來了,那實際上都是加強了你的力量和地位。這次也有可能是夫人對你的一個試探,也可能會有委員長的意思在裏麵,不過我覺得單就資產這件事來說,夫人自己的意願應該是占主要的。因為夫人這個人很西化,她和委員長的家產財務是嚴格分開的,不會允許委員長過問和幹涉她這類純屬私人的事情。我覺得你可以利用這件事好好的和夫人談一談,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麽想法。千萬不要把關係搞僵了,這樣對你的發展不會有好處。”

謝昌雲聽了何欣怡話覺得也有一定道理,心裏便平靜了一些,稍等了一會兒道:“我聽欣怡姐的。今天太晚了,明天我抽個時間問問夫人。”

何欣怡卻有些意猶未盡的問道:“小弟,你覺得賀嬸娘和蔣夫人這兩個人比較起來怎麽樣?”

謝昌雲道:“如果不談主義和政治,單就性格來說,一個剛強中含著賢德,一個雍容中帶有堅定,不好判斷高下。但是對賀嬸娘,我可以付出生命來換取她的平安;而對蔣夫人,我恐怕就難達到這個境界了!不過隻要她不是想借我達到其他目的,我還是很願意與她保持親近一些的關係,畢竟夫人也是一個非常傑出的女性。”

“那我呢?”何欣怡的話剛出口,就意識到了自己問了一個不應該問的問題,便立刻伸手遮住了謝昌雲的嘴。

再有心智的女人,一旦涉及真正情感之中,頭腦都是短路的,剛才還在為謝昌雲抽絲剝繭的何欣怡也不例外。

當然,任何男人所回答中心意思也是千篇一律的,無非是表述不同而已。

謝昌雲卻明白這話何欣怡既然已經問了出來,自己無論如何也得回答,於是就道:“欣怡姐,我舉個例子吧!如果一架快不行的飛機上隻有一個降落傘,我一定會把降落傘掛在你身上。”

謝昌雲這個回答足以讓何欣怡感覺如同帶著降落傘飄在天空了!

“小弟!來好好愛一愛姐姐!”一雙帶著炙熱的皓臂立刻攬住了謝昌雲的脖頸。

這個表現也是一切表白後的必定結果。

不過何欣怡最深的體會並不是來自謝昌雲的語言及恩愛纏綿。

上次在重慶遭遇空襲的時候,謝昌雲是第一個跑到走廊裏的,但他卻沒有急於去防空洞躲避,而是等樓上的人一個個全都出來了,才最後一個下了樓。

謝昌雲是不經意之間的舉動,但何家一家人看在眼裏,所代表的涵義就大為不同了!

事後何其軒夫婦把兩個女兒叫到了一起鄭重的交代道:“不光是對你們倆個,昌雲是我們一家的終身所托,我們都必須一切以他為重!”

第二天的晚飯之後,何欣怡找了一個借口躲開了,隻有謝昌雲一人陪著宋美齡到房後的林間去散步。

黃昏的林中,雖然沒有了早晨那種清新,但草木所散發出的濃烈氣味,仍給人帶來了一種甘醇的陶醉。

謝昌雲挽著宋美齡的胳膊,談笑之間漫步走了一陣,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了,於是就開口問道:“夫人,聽欣怡說您想把您的錢放在我手上,您就不怕我給您做虧了?”

宋美齡笑道:“昌雲,要是在你這裏都會虧,那我的錢連放在銀行裏都不敢了!”

謝昌雲道:“這事不是我要推諉。您的錢如果放在我這裏,孔夫人和宋部長那裏會怎麽想?”

宋美齡站了下來問道:“昌雲,你以為我會有多少錢?實話告訴你,我總共就有幾十萬,這還是我父母留給我的,這點錢大姐和三哥他們哪裏會當一回事?”

“這麽一點?”謝昌雲不禁啞然!

宋美齡鬆開謝昌雲的胳膊,轉身麵對著他道:“我們宋家原來是很有錢,但後來大部分的家產都捐給了孫先生領導的革命,到我們這一輩就所餘不多了。我這些年的薪俸也隻剛夠自己開銷的,昌雲你可不要也嫌少呀!”

謝昌雲忙道:“夫人,這不是多少的問題,隻是我實在想不通夫人要把錢交給我打理的原因。”

宋美齡盯著謝昌雲道:“昌雲,我知道你會這麽想,我也不仿對你把話說透。錢多錢少對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看到這些錢在你手上轉動,這也是一種樂趣。我已經看出來了,你和委員長誌向相同,但選擇的道路和方式卻不一樣,最後你們能不能互相接受還很難講。你是一個難得的好孩子,而委員長又是我的丈夫,我很難接受你們一旦走向完全對立這一結果。這次我來廣東,委員長確實想讓我說服你一心輔佐他,隻要你能答應並且加入國民黨,將來就會把重任交到你的肩上,治黨、治國、治軍之策全以你的意願為準。但是我知道你無意於一黨一派,根本不會為這些而動心,所以我也沒有打算以此來勸說你。同時我也對委員長說了,我所能做的就是盡量爭取你們之間的和睦。我想到了把自己的錢放在你這裏,也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來維係我們之間的關係,讓你在做出一定決定時要考慮我的處境。這件事完全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不會對任何人宣揚。昌雲,希望你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更希望你能理解我對你的關心並不完全是被人驅使。”

聽完宋美齡的表述,謝昌雲帶著意外和茫然的表情,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宋美齡無疑是要把自己當做另一個長遠依托,是相信還是不相信?是進還是退?首先應該是相信她,一個完全工於心計和一意沉湎於權利角鬥的女人,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坦然的氣度。這恐怕也是一個處於金字塔尖上的女人保所留的尋常心吧!可這明顯會在某種程度上束縛住自己的手腳,雖然於眼前還是有利。”

宋美齡的話顯然打動了謝昌雲,但他還是極力想排除因接受另一種情感會為自己將來所造成的不利。

但謝昌雲的努力沒有成功。因為幾年來與宋美齡多次接觸的潛移默化,已經很大程度上讓他接受了宋美齡的關愛,因此也造成了他盡可能往好的方麵來看待宋美齡。

“唉!該有什麽後果還是讓男人來承擔吧!”謝昌雲終於決定了妥協。

隻見謝昌雲果斷的抬起頭對道:“夫人既然這麽放心,那就把錢交給雅君好了!”

宋美齡敏感的體察到了謝昌雲思緒的變化,聽了謝昌雲的話,不由再次挽住了他眉開眼笑道:“昌雲,以後我要用錢可就找你了!”

兩個人都沒有再提其他,結果已經是了然了!

宋美齡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雖然這個目的並不卑劣。

而在戰場上百戰百勝的謝大將軍,這次是勝是敗卻很難下定論。

隻要不是始終的敵人,對謝昌雲運用懷柔手段似乎是無往而不利!

當然這也是看其目的如何了,謝昌雲還沒有迷糊到姑息養奸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