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齊思在畫上添加完最後一點細節, 總算放下了畫筆。

他看了眼還站著他旁邊的阮溫席,問:“溫席哥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嗎?”

阮溫席回答:“差不多了,所以休息一下。”

許齊思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把手裏的畫遞給了阮溫席。

阮溫席:“你辛苦畫了大半個下午,不自己留著嗎?”

“本來用的就是溫席哥的材料。”許齊思搖搖頭,又想到什麽,小聲補充:“嗯……如果溫席哥不嫌棄的話。”

阮溫席笑著應答:“當然不會。小七的畫功挺好的, 怎麽之前好像都沒見你畫過?”

許齊思撓撓頭:“我一旦畫畫很容易忘記時間,容易讓家人擔心,所以一般不怎麽畫。”

阮溫席把重點偏移:“那小七很厲害啊,我都不一定能比得過小七。”

許齊思連忙道:“溫席哥太高看我了……溫席哥的作品我在學校往年藝術展裏看到過,我哪裏能和溫席哥比。”

“怎麽會?”阮溫席神情比剛才認真一些,“你以前試過參加學校的藝術展比賽嗎?”

許齊思搖搖頭:“我隻是業餘隨意畫畫, 沒有這個必要。四點還有直播,我還是先回去吧。”

他生硬地轉移話題,阮溫席從中看出端倪, 但不好太過逼他, 舒出口氣配合他:“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許齊思:“可是溫席哥工作不是還沒結束嗎?”

阮溫席笑道:“沒關係, 剩下的我回家再做也一樣。反正我本來就不用按時上下班, 什麽時候想走我哥不管我的。”

許齊思聽得震驚。

阮溫席又說:“而且現在李叔已經回去了,與其讓李叔再過來接你回去,還不如你坐我的車一起走。”

許齊思想了想, 好像是這個理,沒再拒絕。

他和阮溫席把散落的水彩收拾好, 之後便一起下樓離開。

現在正是工作的點, 其他員工不像阮溫席可以光明正大翹班, 這時都在忙碌各自的事情, 路上遇到的人比來時少很多。

許齊思稍微鬆口氣,一路跟隨阮溫席到停車場去,上車坐好準備回家。

不過這時阮溫席又忽然問:“對了小七,要不我們再順路去買些畫畫的東西?你應該也挺喜歡畫畫的,反正在家裏我也是個閑人,有需要的時間點我可以去提醒你。”

許齊思微皺眉:“可是這樣也太麻煩溫席哥了。”

阮溫席笑著說:“不會麻煩。相反,借此機會每天能和小七多幾次交流,我還挺樂意的。”

雖然如今許齊思和阮溫席同住一個屋簷下,但許齊思每天大部分時間是房間遊戲房窩著,隻有少部分時間陪小花玩才會出現在客廳,兩人每天能見麵交流的時間並沒有很多。

許齊思還是猶豫,又聽見阮溫席繼續說:“而且我也很久沒有畫過畫了,手怪癢的,到時候我們也可以一起。”

聽到阮溫席自己也有想畫畫的意思,許齊思糾結小會兒,終於還是點頭:“好。”

阮溫席看了眼時間:“我認識一位賣畫材的朋友,店就開在我們家附近,現在時間還夠,我們直接去他店裏吧。”

許齊思對於買畫材的事情不熟,點點頭遵循阮溫席的決定。

兩人很快就抵達了阮溫席說的那家店。

雖然店裏隻專門賣畫材,但是店麵很大,各式各樣的材料應有盡有,看得許齊思眼花繚亂。

阮溫席見他驚歎,忍不住笑著拍了下他的腦袋,說:“你先進去逛逛吧,我去找一下那位朋友,等會兒再去找你。”

這個時間店裏人並不多,許齊思點了點頭,目送阮溫席往另一個小房間去之後才到貨架那邊去逛。

這裏的畫材分有很多種類,油畫、水彩、素描等等的手繪材料,還有板繪的材料一應俱全。

在貨架之間和四周的牆上也有不少畫作,看得出來店主應該是一位很喜歡畫畫的人。

許齊思光是在裏麵轉完一整圈,都花了不少時間。

大致了解過店裏的布局後,許齊思在腦海裏列了一個清單,回到入口處拿了一個籃子,準備按照貨架的遠近挑選他需要的東西。

但是當他走回到第二個貨架的時候,忽然聽到前邊傳來兩個他非常熟悉的聲音。

“唉,瓶頸期了,沒什麽想法。”

“所以都叫你平時多出門逛逛了,每天窩在畫室也不嫌累。”

“可是出門真的很累誒——”

“你啊。”

“……”

貨架的商品之間有空隙,許齊思透過空隙能夠清楚地看到在另一邊的兩個男生。

兩人舉止很親密,矮一點的那個男生嘴上說得抱怨,語氣卻更像是撒嬌,另一個高大的男生隻無奈地縱容著他。

……為什麽會在這裏碰到他們?

許齊思瞳孔微縮,右手一顫,險些讓才拿起的畫筆墜落在地。

他不想見到這兩個人……不想。

不想。

許齊思猛地轉身,快步往另一邊去,結果在拐角處忽地和一個人相撞。

“小七?”阮溫席看著神色慌張的許齊思,目露困惑,“我正要去找你呢,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許齊思心底陡然升起的不安與畏懼情緒並沒有被阮溫席溫和的聲音安撫多少,他一把拽住了阮溫席的袖角,聲線帶著微微的顫抖:“我不想買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阮溫席聽出不對,蹙眉問:“是出什麽事情了嗎?還是什麽人欺負你了?”

許齊思不肯說,隻是一直搖頭,隨著身後聲音的靠近,顯得更為焦躁不安。

阮溫席看得心疼,隻得先安撫:“好,那我們先回去。”

說著他就將許齊思手中的籃子接過來放好,帶著他一塊離開。

出去的中途,阮溫席和另外兩個男生擦肩而過。

矮一點的那個男生在走出小半段距離後似有所覺,回頭看了眼許齊思和阮溫席離開的方向。

他身旁那個男生察覺到他的動作,詢問:“怎麽了?”

蕭寶繪看著已經空無一人的門口,皺眉:“你有沒有覺得,剛剛那兩個人靠裏的那個很像許齊思?”

史査南順著他的視線去看了眼,笑道:“應該是你看錯了吧?那個傻愣愣的木頭怎麽可能還會到這種地方來,還是跟別人來。”

蕭寶繪想了想,覺得也是,沒再深想。

另一頭,直到跟隨阮溫席回到車上,許齊思的情緒都沒能完全平複下來。

剛剛兩個人是許齊思從小學到高中就一直同班的「好朋友」,也是讓許齊思真正恐懼交際的源頭。

自從小學一年級的事情之後,許齊思就對交際有一定的抗拒心理,那時候是蕭寶繪和史査南主動來找他做朋友,不管什麽團體活動都帶著他一起玩。

許齊思這二十多年來,除了遊戲裏的人外,就隻有過他們這兩個「朋友」,最後卻被他們傷害得徹底。

他回想起高二時那個黑漆漆的教室,仿佛又一下陷回了當時絕望而恐懼的狀態當中。

就在這時,他的眼前忽然蓋下一片陰影。

他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抬頭卻對上阮溫席無奈的視線。

阮溫席側身抽出他旁邊的安全帶,幫他扣好後才輕輕揉了下他的腦袋,問:“想什麽呢這麽出神?安全帶都不記得係。”

發梢處傳來輕柔的觸感,還有幾分淺淡的花香因為剛才阮溫席的湊近,輕飄飄停留在許齊思鼻翼間。

他驀地從過去中抽回深思,低下頭小聲說:“沒、沒什麽……對不起,讓溫席哥擔心了。”

阮溫席當然不會相信他這句話,但見他精神狀態不佳,並沒有深入去問,扭頭繼續專注開車。

許齊思感知到阮溫席的沉默,稍稍抿了下唇。

他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也知道阮溫席是想關心他,可是有些事情他真的說不出口。

總是三番兩次地拒絕阮溫席的關心,阮溫席應該也會覺得他這樣的人很難相處吧……

許齊思攥了下身前的安全帶,不安感並未退卻多少。

他是不是真的和他們說的那樣……並不適合交朋友?

許齊思再度陷入自責與愧疚中,又忽地感知到阮溫席停下了車。

阮溫席解開自己的安全帶:“走吧。”

許齊思看了眼窗外陌生的環境,茫然問:“到家了嗎……”

阮溫席笑著往他腦袋上揉一把:“當然沒有,你看那裏。”

聞言,許齊思怔怔地順著阮溫席指去的方向看,就看到一家裝潢精美的店鋪,店鋪外還擺放有一個貨架,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售賣甜品的地方。

許齊思更加茫然:“甜品店……”

阮溫席點頭:“嗯。今天的下午茶估計是來不及回家做,隻能現買了。”

許齊思隻當他是在顧及自己平時下午茶的習慣,忙小聲道:“我也不是一定要每天都吃的……溫席哥不用這麽麻煩。”

阮溫席卻道:“不麻煩。隻是小七今天不開心,也不肯告訴我原因。我不會逼你說不想說的事情,那我就隻能買點你喜歡的東西來哄你開心了。”

說到這裏,他淺笑一下,又揉了一把許齊思的腦袋,問:“不知道小七願不願意給我這個哄你開心的機會?”

作者有話說:

感謝「汽水好喝(黑化版)」x10、「沈胖胖」x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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