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

敲門聲。

“小靜,在不在屋裏?”神農氏族老的聲音,平緩慈和。

穆陽靜在沉睡中隱約聽到動靜,睜開眼的一瞬,眼瞳中還帶著稍許迷茫。

篤篤!

“小靜。”

穆陽靜徹底清醒過來,嬌美的臉上露出一瞬間的慌亂,從榻上翻身坐起,扭頭看旁邊,頓時見到趙淮中有些捉狹的目光,在打量自己坐起來後因為被子滑落而浮現的情景。

穆陽靜又羞又惱,揚手擋住了小葫蘆兩邊。

趙淮中指指門外,示意別出聲,免得被族老聽見。

穆陽靜忽然臉色微紅,扭了下上身,往一旁躲了躲,順便拿腳蹬了趙淮中一下。她想了想,又縮回被窩裏,連使用法力傳聲的音量都刻意壓得很低:“你怎麽還沒走?”

趙淮中示意外邊天都還沒全亮。

他昨晚和荀子,鄒衍分開,時間已經很晚了,沒回宮裏,而是來到花草居。

穆陽靜的境界早就不需要每日睡覺,夜深人靜的時候,斜倚在榻上看書,結果趙淮中大半夜的過來折騰, 一頭紮進了她的房間。

快到天亮的時候, 穆陽靜才睡下,趙淮中本準備去上朝,遂有神農族老過來敲門。

“族老們怎麽這時候來,天都沒亮。。”

“還不是你讓人通知他們, 說掌握了出入仙界的方法。有族老心心念念, 一輩子想修行成仙而不得。

你告訴他們能進入仙界,你說對他們的吸引力有多大?”

穆陽靜又扭搭了一下, 拿被子將自己緊緊的裹住:“族老們連夜過來, 你快走吧,讓人看見。”

“聽說早上做運動, 對身體有好處。”趙淮中扯了扯被子。

“不行…”

“朕已經釋放了法力壁障…”

一直到天光大亮的時候, 穆陽靜才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方一出門,她就愕然止步。

門口坐著一排老頭老太太,齊刷刷的看向穆陽靜。

“幾位祖翁為何都坐在門外?”

他放的禁製,故意連我的感知也遮蔽了, 讓我事先不知族老們在門外, 出門就和他們碰上……穆陽靜心裏想。

“啥時候去仙界啊?”

“叫門你也不開, 一開始以為你不在屋, 去外邊的洞天找了一圈, 遇到竹兮(穆陽靜的女侍), 說你就在屋裏, 我們隻好回來等著。

你怎麽不開門?”

族老們動作整齊的起身, 口徑一致的詢問。

穆陽靜急中生智:“我怕吵, 睡前在房內設置了靜音壁,所以沒聽到。”

這個解釋很完美。

族老們走進屋裏, 邊走邊問穆陽靜:“以你的修行,還需要每日睡覺?且要睡到這個時間?”

當先走入房間的神農族老, 邊走邊鼻翼聳動:“你這屋裏一股子什麽味,怪怪的……”

穆陽靜差點嚇到麵色發白, 嗅了嗅,才發現屋裏的氣味, 是一株窗台上探入的靈蛇菊發出來的。

那是趙淮中走時特意放置的, 為的是衝淡屋裏真正的‘異味’。

嗯,老采花賊了,流程非常熟,滴水不漏。

“我帶族老們去仙界看看。”穆陽靜岔開了話題。

族老們立即精神一振, 齊聲稱善。

穆陽靜手裏也有一個和仙宮連接的陣盤,能直接傳送進入仙宮下方, 九方山內新建的一處藥園。

姬家的人進入仙界,也會出現在藥園,而不是仙宮。

仙宮的存在,還不到讓所有人都知道的時候。

通過仙宮內祭刻的陣紋力量,傳送到仙宮秘境下方的九方山,是更合理的選擇。

不久之後,姬家的人也過來了。

他們和神農氏的人一起,四處打量,驚喜中帶著震撼。

“這就是仙界…”

————

上午,陽光明媚。

妖怪和虞媯,白藥等兩撥人,前後腳的返回鹹陽。

“大王,吾在陰山抓到這頭白狼後,還在地下找到一扇青銅門,那門是一種封印,無法打開。

吾能感覺到門後陰氣濃重, 可能……連通著陰間。”妖怪道。

胖虎從煉妖圖裏將那頭白狼攝取出來,另一邊的虞媯,也將補天圖內,薩滿之神的入世之身推送出來。

趙淮中將兩道身影收入手中。

“沒有完整的神智,是一種類似陰靈的分身。”

薩滿之身和白狼在趙淮中手裏掙紮變化。

那薩滿之身吸了口氣,居然將身畔的白狼吸收吞掉,自身氣機攀升,在趙淮中手裏不斷變大。

但它不論如何變化,依然被趙淮中牢牢握在手裏。

它的身體遂又化作一頭雄鷹,繼而在白狼,母牛,猛虎之間輪替變化形態。

牧千水忍不住道:“這草原神靈的化身當中,還有一頭母牛?”

“在草原牧族當中,母牛被視為生命和繁衍的象征,沒什麽可奇怪的?”紀乾說。

趙淮中合上手掌,薩滿之身也隨之縮小,被壓製到了一個法力光球內,隨手收進了小葫蘆。

他又拿過白藥等人帶回來,祭刻著符號的石槽。

那幾個石槽呈長方形,質地古拙,看起來像是上古部落時期遺留的古老造物。

它們在地下不知埋藏了多久,有的已經破損,其上祭刻的原始符號,在法力推動下脫落,烙印虛空,緩緩浮現出一幕模糊的畫麵,像是有古老的遊牧先民,在祭祀神山。

他們以牧畜的鮮血獻祭,傾倒在石槽內。

畫麵閃逝,很快就消失了。

趙淮中思量道:“匈奴的這兩座神山,和泰山古祭壇一樣,都與陰間有關…遠古時期牧民祖先能通過血祭,借用或者說喚醒神山下來自陰間的某種力量…”

久遠的時間前,陰間和人間的聯係…要比現在緊密,甚至能通過簡單的獻祭,進行溝通?

————

匈奴。

“大王,奴隸已經篩選出來,這就將他們押送到陰山祖地,斬首祭祀?”一個匈奴內臣匯報道。

攣鞮曼略一頷首,內侍就退了下去。

他正在查看地圖。

圖上是草原和中土的地理。

以往中土有七國,有百越,西南各族,而今,這些土地盡數歸秦。

在攣鞮曼注視的地圖上,整個中土都變成了秦人崇尚的黑色!

草原上,此刻也大麵積被匈奴所統一,隻剩西側的月氏!

月氏和東胡,一西一東,都曾盛極一時。

但現在東胡已經被匈奴吞並。

攣鞮曼狠盯著地圖上的秦和月氏。

王帳大殿內安靜無聲。

忽然,攣鞮曼耳畔響起一個很突兀的聲音:“那些奴隸不必送去陰山獻祭。”

“誰?!”攣鞮曼驀然心驚。

由於早年其父死於秦人的突襲,這些年攣鞮曼對自身的安全格外重視,已經做到了極致。

數年來,他從草原各處,乃至匈奴更北的區域,招募奇人異士,組建了王帳天狼部。

其內高手雲集,目的便是針對大秦夜禦府。

此外,還有三萬白狼軍精銳,攣鞮曼不論走到哪都帶在身邊,充當護衛,片刻不離身。

層層防護下,攣鞮曼自忖他的王帳所在,天下無人能隨意出入。

然而,這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清晰無比,近在咫尺。

“來人!”

攣鞮曼的聲音被某種力量禁錮,王帳外的近衛,離他不過數丈,卻沒聽到他的呼喊。

攣鞮曼沉聲道:“你是誰?”

那聲音沒有回應,但下一刻,攣鞮曼便感覺到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從腳下的大地中湧起,強行進入了他體內。

攣鞮曼眼前浮光掠影,天地變化,好像一切都在崩塌。

他的全身劇烈顫抖。

通過進入體內的力量,他的意識無窮無盡的擴散,仿佛在頃刻間遍及整個草原。

這一刻,他感受到了草原上萬物誕生,‘看見’無數生命在無垠的草原上繁衍、**,而後有新的生命降臨,最終死亡……周而複始,宛如輪回。

整個草原,無數生命的生生死死,都被他所目睹,感知。

他像是化身成了天地,承載著無數的生命。

久遠的時間前,天地發生災變,草原上有仙魔入世,發生大戰,湧入他體內的這股力量與諸多仙魔交鋒,而後沉睡,直到如今重新醒來……

心靈層麵浮現的無數變化,讓攣鞮曼震撼之極。

他在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麵:“你是薩滿之神,草原的先祖,一切生命的源頭。”

意識裏的力量,默認了攣鞮曼的猜測。

“吾……需要你幫助我盡快恢複力量。作為回報,我會讓你統一草原,甚至讓你南下占據中土的富庶之地。”意識裏的聲音,是一種奇妙的精神波動,直接映現在攣鞮曼心底。

剛才的經曆,那種化身天地,劃破時間長河的力量,沒有人能憑空演化。

親眼體會後的攣鞮曼,很確定和自己產生聯係的就是薩滿之神降臨的一縷意識。

他恭敬問道:“本王該怎麽做?”

……

傍晚,匈奴白狼城外,數萬奴隸如同牛羊,被匈奴人用鞭子驅趕,神色惶恐的站在一起。

匈奴人冰冷戲謔的目光,讓這些奴隸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們所在的地麵,很快就蒸騰溢出一股陰寒的氣息,將他們全部覆蓋其中。

數萬奴隸的眉心,有黑色的神魂力量被強行抽取出來,拖入了地下。

而後是他們的身體,血肉,骨骼。

整個過程非常快,以至於幾乎沒有奴隸掙紮慘叫。

數萬人站在荒原上,很快就全部消失了,連一縷發絲也未留下。

一旁得睹整個過程的匈奴人,亦是情不自禁的湧起毛骨悚然的顫栗感。

匈奴王庭內,攣鞮曼耳畔,聲音作響:“你做的不錯。”

“尊敬的薩滿之神,憑你的力量,可能除掉秦人之主!”攣鞮曼詢問。

“可以……”

回應的聲音平靜從容:“但不是現在。”

意識裏沉寂下來,攣鞮曼暗暗握緊了雙手,他終於有了抗衡,甚至壓製秦王的底牌。

————

時間轉瞬。

九月初,秦已經基本完成對百越境內所有主城的占領,旋即張榜傳告天下,秦將祭告天地,國境變更。

而在鹹陽宮,趙淮中正將骨甲書取出。

他麵前坐著呂不韋,韓非,尉繚,王翦,包括剛從前線回來的廉頗等將領。

趙淮中準備傳授他們骨甲書內的陣列,看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