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不是直角惡鬼,而是他的師父老白毛。同他一起前來的,還有村子裏所有跟林認識的人。

“不!”林一聲尖叫坐了起來。

四下一片漆黑,林急喘著,閉眼聽了聽確定沒有異常,伸手一摸,被子全潮了。這裏正是他的家,在珍圖鎮最中心地段的一間平房。一年過去了,林還是不斷的做著這個噩夢,每月一次,比女人的大姨媽還準時。

他永遠記得那個夜晚,鮮血像蓮花一樣綻放,老白毛卻製住了他,讓他動彈不得,連閉起眼睛都做不到。是的,他說謊了,他說不在乎一切,但三年來朝夕相處的村民卻已經成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份。雖然算不得有交情,但眼看著自己三年來所認識的喘氣的同類被強大的惡鬼殺掉卻不能動,這份感覺讓他體會到了什麽才是真正的絕望。

大紅馬,那匹從小馬駒開始就被他買來的好坐騎,好朋友,也在他眼前五米遠被撕得腸子都流了一地。一切,惡鬼殺紅眼了,要毀掉眼前的一切。一切,老白毛為了傳給他玉陽經,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一切被毀。

“這是你的選擇,所以你不能後悔。隻有絕望之中,才能得到傳承,這就是玉陽經。現在你什麽也沒有了,你隻有你自己,玉陽經會將你所見所聞化為你的力量,甚至連曬太陽這種事都會讓你積累能力。但是,雙刃劍指的卻不是這個,它將會把一個人的性格缺點放大,比如我,越強大就越好色。所以你一定要……,不好!”

老白毛隻交待到這裏,突然間直角惡鬼仰天長嘯聲波震得林的耳膜亂響。他什麽也聽不清了。隱約覺得師父還在交待著什麽,但他卻無心去聽了。

第二天醒來,林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兒,看到了真正的屍橫遍野。全村五百多戶人家,最小的還在吃奶,最老的當然就是師父老白毛,他們全都躺在地上不動了。惡鬼,有的隻吃人的心髒,有的隻吃人的肝,有的隻吃腦。所以遍地的屍體,全是殘缺不全的。

直到林找到了老白毛,他的身子僵硬,已經斷氣多時了。臨死,他的手還死死的抓著一個雞蛋大小的鬼元,是那個直角惡鬼,老白毛殺了它,自己也戰死了。

林記起了昨晚眼看同類被殺時,老白毛終於將他的丹田激活。現在稍一運力,就感覺小腹處一陣,像有水燒開了一樣燙。而那股熱力隨著他的意誌可以向全身各處隨時調動,這就是所謂的以意領氣,以氣促力,他終於成為了有內力的真正高手,但代價卻是,體驗真正的絕望。

林恨恨的在老白毛的身上毒打了一頓,又將他和全村人合葬在了樹林之中。他恨老白毛,因為老白毛害死了所有人。他感激師父,因為師父達成了他一生的最大願望。情感交集之間,林感覺自己就要瘋了,於是,他空著兩手,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了。

胡亂的晃蕩了半年,林來到了珍圖鎮。這個城鎮的規模隻有紫與城的一半兒大小,相對更落後一些。當然這裏的冒險者也更少。時間是療傷靈藥,林到達這裏時,已經覺得全身充滿了力量,就是不能集中到丹田中去化為己用。他知道,玉陽經修練的時刻到了。

當當當!有人輕輕敲響了他的房門。

“誰?”林低沉的聲音像霸主一般,發問的同時,已經摸到了枕頭下的小短刀。什麽都沒了,隻有它,這個沒有生命的朋友,一直陪著他到現在。

“林先生,今天是十五,我是王老五的未婚妻,我想……”門外說話之人聲如黃鸝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小。

林麵如死水的低頭想了一下,聲音細膩的女子,是能讓男人歡快的。想到這裏,他的心頭猛的顫了一下。半年了,從第一次遇到女人開始他就發現,老白毛講了一整夜的東西,他竟然一個字也忘不掉。隻要見到女人,腦子裏就像有個老白毛在給他重複知識一樣大喊。

林下了床,輕輕開了門。門外的陽光已經相當刺眼,林眯眼躲在門後,適應了一會兒光線,這才轉身向屋內走去,邊走邊冷酷的說道:“進來吧,報一下你的酬金。”

門外站著的女孩看起來二十上下,穿著一身粗布藍花衣服,她手裏提著個籃子,咬著嘴唇皺著眉走了進來。論長相,她算是長得清秀的,在這種小地方算得上是個美女。但小城鎮裏,長得美卻是壞事,邪人粗漢整天惦記著,家裏長輩也都跟著提心吊膽。要是找個人嫁了,那人還要相當有本事,不然也要擔心著被人奪了妻子。

因為在這種小城鎮,拳頭就是王法,誰能打,誰就是老大。城主隻是家丁較多,打手成群。但一般武力強大的人犯了錯,他根本不敢過問。

從半年之前,這裏來了個叫‘林’的青年。像在尤裏亞一樣,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大家隻知道,他像個要飯的一樣在地上寫字討錢,有人出了一個月的口糧,讓他做了第一次任務。他輕易的就將兩個強壯的無賴打成了手腳殘廢。

也就從那天開始,找他的人越來越多,林也會根據任務的輕重要不同的價錢。人們又開始尊稱這個青年為先生。三個月後,林先生在城鎮中心買了自己的房子,他把四周的窗子都堵了起來,整個屋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不見天日的地牢,但他卻住得很安心。

每月十五號,是他對外宣布的日子,這一天,他會很高興接任務。其它時間當然也可以,但他不高興時,要的價錢往往是讓你傾家蕩產。

女孩進門後,找著平整處把籃子放下,掀開了上麵的布簾,裏麵隻有二十多個雞蛋。她轉過身,背對著林,伸手在懷裏摸了半天,這才摸出兩個銀幣和幾個銅幣。回身也恭敬地放在了籃子邊上,這才跪下來低頭求情。

“林先生,我和王老五的婚期定在五天之後。外地流躥的三個無賴把我們剛裝好的新房奪去了。那是老五攢了十年辛苦錢才蓋起來的,求你,幫我們教訓無賴,還我們新房。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永世不忘。”女孩說著,已經抹起了眼淚。

林手扶著膝蓋坐在石板床上,眯眼聽她哭了一會兒,突然睜眼冷冷說道:“太少了。”

“什,什麽?”女孩驚疑地反問,她不明白林的意思。

林指了指雞蛋籃搖頭道:“我是說,你出的報酬,太少了。”

“可是,我就隻有這些了。要不這樣,你幫我們奪回房子,我們成親後再備大禮相謝。”

林輕哼了一聲,但他卻並不是為了女孩的話而哼,而是在為自己的可悲而哼。從那一夜之後,他的腦子就像是別人的,思考的方式完全變了樣。女孩如此可憐的求著他,他現在想著的,卻仍然是分析這女孩的聲音,好聽,不是裝的,絕對是個暖被的好女人。

“如果你就隻有這些,那你回去吧。沒有新房,你們一樣能過活。再攢十年,你們又有錢蓋房子了。”林勸著,站了起來,走到女孩身邊把錢放入籃子將雞蛋和錢蓋好。

女孩低頭顫抖著,似乎在掙紮著什麽。當林的手馬上要離開籃子時,她突然極快的伸手抓住了林的衣袖。她慢慢的抬起頭,眼中含淚的問道:“你怎麽能這樣?難道你就沒有愛過別的姑娘麽?難道你不知道看著心愛的人被人奪去尊嚴是什麽樣的感受麽?你不能見死不救,你不能。”

“我能。”林馬上接了一句,隨即甩開了她的手。

走回床邊,林長吸了一口氣,抬頭用冰一樣的聲調說道:“因為,我沒有感情。”

眼看著林真的沒有任何動搖的意思,女孩這才拿起了雞蛋籃,轉身慢慢的向門外走去。每走一步,都回頭看看。希望奇跡發生,這個做了不少好事的林先生,可以不要報酬做一次好事。但直到她一隻腳踏出門外,她的心才徹底冷了下來。

正如傳說的一樣,正如林說的一樣,他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在他眼中,做的好事不過是買賣。丈夫的遠房親戚都已經知道了結婚的消息,鎮內的人更是都準備好了到新房去慶祝。本來是臉上放光的好事,現在卻隻能看著丈夫被人欺負,天天喝酒抬不起頭來。

想到這,女孩堅決地把腳又收回了門內。輕輕把門一關,她背靠在了門上,閉眼問道:“林先生,不知道貞潔的身子在你眼中值多少錢?”

“如果是你的,房子可以奪回,無賴可以致死,外送你十金幣。但你不可以跟我之間發生感情。”林仍然站定,他說起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也像是在談買賣東瓜一樣平靜。

女孩的牙咬得直響,把雞蛋籃子輕輕放好,閉眼解開了自己的衣服扣子。

林聞到那一陣清香從身後飄來,下意識地閉起了眼。交易,你情我願,在林看來,沒有任何的罪惡感。但為什麽?為什麽心底最深處卻有那麽一絲掙紮,不想讓他這麽做呢?當女孩的衣服落在地上發出唆唆響聲的時候,林長開了雙臂,心中冷笑道:我要變強,我要練功。師父說得對,我增長功力,用於助人,這不算錯!

女孩躺下了,林也脫掉了衣衫趴伏在了她的身上。他輕輕的吻了一下女孩的額頭,就感覺到身下一陣狂顫。他繼續向下,親吻了她的臉頰,輕輕的劃到了嘴唇處。女孩即立即一歪頭。

“林先生,我已經把新娘的東西交給你了,請你留下這裏,我想給老五。”

林聽罷,隻輕歎了一聲,“可惜你不是真心願意跟我。”

“不,我是真心的。鎮上哪個女孩不願意給你?可我是老五的妻子,我的一切,都不屬於我自己。”

但即使女孩表態了,在林心中,這卻仍然是一次交易,沒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