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六章喜上加喜

王扯了皇帝大旗,宮裏跟來的眾人焉有退縮之理?個個均是挺直了腰板,前前後後開始打量起了安王府上下眾人,將聖上的威壓施放下去。

當然,在王的示意下,大門早已上鎖。

門外守著的,都是宮裏的侍衛。

另有幾個侍和侍衛,以及王家給配的十幾個護衛已經趁著眾人被駭住,前往了前院以及幾個大管事的住所,前去搜了個底朝天!

王站定張管事跟前。

“所以,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思,是在命令你。你既然軟的不吃,偏要自討苦吃,那效果也是一樣的,我一樣能拿到我要的東西。來人,給張管事五十大板!”

“王側妃饒命啊!”張管事終於怕了,他隻是沒想到,半年多前還溫柔如水,悉聽尊便的王側妃怎麽如變了個人,竟是這般厲害的嗎?是王太會掩飾,還是性情大變?這些侍衛凶神惡煞,武藝不凡,這五十大板下去,他的小命要玩完啊!

一時間,幾乎安王府上上下下都求了起來。

王卻是嗤笑了起來。

“張管事的罪行和罪名都說清楚了。你們還要給他求情,你們眼裏究竟有沒有聖上了?”

王從人群裏指出了幾人。“你,你,你,還有你,你們既然同情,便與張管事同罰吧!”這幾人,正是當日王入京借住程府時,在程府門前鬧事,要將她帶走,蹦滋事最凶的那幾個。

這些人當日可是想要她和孩兒性命的,她早就記在了心裏。他們雖不是主謀,但分明就是無人性的打手殺手。當日若不是程紫玉一力相護,她和孩子早就沒了。她既然活下來了,既然有機會了,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報仇之機!

果然,還有人不信邪,明著暗著指向王過分了。

有個幕僚一臉慈悲上來勸誡,可王一心殺雞儆猴,直接將這些人全都指了出來,以“忤逆”和“對聖上以及主子大不敬”的罪名,一人給了五十大板。

當院中打板子聲此起彼伏,空氣終於安靜了。

而王挺直了腰,隻巴不得還有人跳出來,趁著護送她回來的宮中侍衛都在,將這些人都給一並發落了。

她知道,此刻越是有膽量敢出來囂張蹦的,越是朱常安的心腹和得力助手,收拾一個是一個!的確,她也沒打算讓他們好好活,宮中侍衛的五十大板,若有武藝傍身也得半死,至於其他人,不死也得殘了!

她一為報仇,二為豎立姿態,三為殺雞儆猴,隻為更安全地活下去。但最重要的,是她要向皇上證明自己的價值!她有用,皇上才會更放心她,才會更願意保護她!哪怕隻是為了兒子和家族,她也會一路剛到底!

朱常安,終有一日會為他對自己母子的所作所為而後悔!

王以這樣的武力方式快速拿到了府中所有的鑰匙和權利。

張管事以及幾個副管事都被她以雷霆之速要麽廢了人,要麽廢了權。隻短短的一刻鍾的功夫,安王府上下的氛圍全變了。

對於這樣的變故,府中上下是沒辦法應變的。

朱常安離開前就沒想過王能夠平安生下孩子,更不提她還有機會卷土重來,還有膽量回家,還能有辦法說動皇帝給她撐腰。

可歎此刻朱常安人在千裏之外,府中能人雖不少,卻也沒有對策,沒辦法直接對抗,更不敢與皇權直接杠上!

當那第一個出來蹦的幕僚被抬下去後,竟是引了好幾個幕僚上來請辭。

“還有誰要走的,到杜主管跟前報上名字,待核對,清算和辦完所有手續才能走人!”

那姓杜的,是皇帝給的這六個侍衛裏領頭的。既然皇帝有伸手之意,王自然不介意索性送上王府的主管位置。哪怕對方什麽都不幹,就隻為自己多說幾句好話。

一番行動下來,安王府上下服服帖帖。

王如願將賬本和鑰匙都拿在了手中。

她當著眾人之麵打開了朱常安的庫房。

結果麽,自然還是那般,東西雖不少,但沒有多少值錢的。連昔日王進門時,王有印象的那些厚禮也早都不見了蹤影。而庫房的進出記錄上卻並未標注,所以,那些東西的確是朱常安提走的。

王最惱火的是,打開私庫,她自己的東西也少了許多。南巡前的她哪裏知道一路會有那麽多變故?當日她那些值錢的東西還被她特意鎖進了私庫。而眼下,她的庫房連鎖頭都換了。

顯然朱常安要麽是從來就沒想過她還會活著回到安王府來,要麽便是從沒將她回來與否放在眼裏……

賬房來問,說是王府人數有定例,可她這次又帶來了七八十人,人數超了是小事,關鍵是花費……

“宮裏來的人,開支皆由宮裏負責。至於我的人,自然我負責。”

賬房點頭。

哪知王伸手,跟她要走了府中賬麵銀子和朱常安最近兩月的俸銀。

賬房扭扭捏捏。

“怎麽?你有意見?王爺拿走了我庫房之物,不得還我?那麽大的虧空,我不得找銀子補上?我那麽多人要養,你讓我去哪兒找銀子?

這銀子你不給我,我便隻能入宮去借了。屆時鬧得滿城風雨,世人便皆知我的嫁妝被無故偷摸侵占了!安王府的臉麵沒了倒不怕,丟了皇上和皇室的顏麵,但願你可擔得起責任!”

賬房畏畏縮縮獻上了所有賬本和錢箱,王讓宮裏嬤嬤接手了這事。那賬房立馬就要請辭,王沒允,反而是暗中扣下了賬房,以期從賬目上試著找到些蛛絲馬跡。

就這樣,安王府的銀錢庫和開支本也到了王手中。

王以“窮”為由,要求所有人節衣縮食,大大減去了府中上上下下的月錢和開支。今日起,她也要從朱常安身上摳回些銀子來。

她便不信,朱常安若一時半會兒不回來,這些人還能一直熬下去!她便看看這些人能熬多久!而這些人一旦離開,王都會用她的人填補上去。

至於離開的那些人,則由聖上的人負責去跟,就是想要抓到朱常安暗地裏的勾當……

而在王回到安王府的第二日,宮裏迎來了一場滿月宴。

雖說是滿月宴,但眾人皆知,事實是太後向世人表態,這個小皇孫從今往後將寄養在她身邊。

皇帝特意抬舉,辦的很熱鬧,連太子和玨王都被應允參宴了。

目的麽,就是讓所有人都瞧瞧,不管是皇子還是龍孫,不管康健與否,不管身世如何,隻要是皇權願意,便能抬舉。哪怕曾曆經磨難,哪怕未必能活到明日。

皇帝也是要讓消息傳到朱常安耳中,這是對他的警告。

宮中許久未辦大宴,許多人本都對五月皇後千秋宴翹首以盼。哪知“依舊抱恙”的皇後前幾日卻親自去太後那兒,主動表示礙於病情,今年不辦千秋宴,並願意捐出一千兩來行善。

太後和皇帝皆滿意皇後的識相,特恩準了太子即日起可以每隔五日入宮走動一次,算是對禁足令的鬆動……

不少惦念熱鬧和奢華的貴人都在惋惜今年沒法入宮參宴,倒是不想太後那裏突然要辦喜事,於是今日,前來赴宴的眾人也尤其整齊了起來。

程紫玉早早就來了。

她送了不少意頭不錯的金銀物件給小皇孫。

她原本想要抱抱孩子的,可瞧見那孩子雖長大了不少,卻依舊比貓崽子大不了多少,她還是打消了那念頭。

李純今日沒來。

他依舊那麽忙。

最近他京衛的事務似乎已經忙完,每日也不知是從何處回來,反正程紫玉是發現他的靴底都很髒。她猜想,這幾日的他,應該並不在京中活動……

因著那刻意的抬舉,所以今日宴席不但熱鬧,還辦在了慈寧宮。不但連王都極受抬舉地坐到了太後下首,皇帝還親自給孩子賜了名。

今日這樣的機會,對很多人來說,屬於機不可失,可得牢牢把握住了。

比如,田常在,比如,慶嬪。

不知是就那麽巧,還是效仿了當日的王,田常在在宴席期間不太舒服,禦醫去請脈喜脈啊!已有兩個月身孕了。

今日是好日子,那麽自然是喜上加喜。

田常在表示都是太後洪福齊天,子孫運旺,這肚子裏的小皇子也迫不及待想要沾沾皇祖母的光。說話間,還順便拋了個媚眼給皇帝。

有人願意沾自己光,這便是一種投誠和識相,太後也高興,跟著誇了幾句。

當然最高興的是皇帝。

他年紀漸漸上來,雖不承認自己能力不行,但精力擺在那兒。最近一年,宮中都未有喜訊傳出。田常在一舉有孕,這是對皇帝能力的肯定!是他不輸兒子的證明!是他正當年的證據!

他高興,發自心底的喜悅,他,不管是在前朝後宮,都不認輸!

“既是大喜,便再加一喜吧!”他手一揮,便讓人擬旨,直接給田常在晉了位份。於是田常在搖身一變,成了田貴人。

眾人紛紛起身恭祝皇帝。

程紫玉笑看春風得意的田婉怡,感歎她實在美豔非凡,所以一直恩寵不斷。前世大概也是這個時候爆出她有孕,她肚子很爭氣,幾個月後生下了兒子,再次晉位,人如其名地被封了婉儀,一舉超越了她那表姐石貴人。

隻不過……

程紫玉腦中有些記憶似乎對不上。前世田貴人是在皇後壽誕上曝出身孕的。當時的她喜極而泣,那欣喜,幾乎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

可今生的她,相對那時,似乎克製了許多。

是並沒有那麽高興?還是不願表露高興?

是因為等不到皇後壽誕,隻能就近曝光,所以胎兒還未穩,因而不敢太過囂張?還是有其他緣故?……

這場宴,注定就不會平淡。

因為程獻上了最近整整五年心血的結晶便是前世朱常安念念不忘,到死還在追求配方,讓程家聲名鼎盛,讓聖上太後稱讚連連,賣到了金價的紫金砂。

按著前世的進度,程去年六月終配成了這方泥,成品出來後在太後南巡壽宴上一炮打響,享譽神州……

但今生因著程紫玉的阻撓,程將很大一部分精力分到了程家事務,導致這方泥遲遲未能出世。

一直到前一陣,程紫玉覺得時機成熟,才鼓勵了老爺子繼續前世的研究……

這不,這泥今日終得亮相,被製成了一對龍鳳呈祥的中型擺件獻給了皇帝太後。

不同於色彩斑斕的瓷器,陶的特性便是簡樸沉穩,有厚重的儒雅和內斂感,但也因著這份質樸和簡約,成了喜好奢華之輩對陶不喜的最大緣故。

然而程的作品之所以受追捧,便是他往往擅長讓那質樸脫離平凡,變成底蘊十足的貴重。就如那些古劍好劍,劍鞘是否花哨不重要,劍身是否鋒芒畢露也不是追求的。他要的,更是從材質到肌理,由內而外,因底蘊而透出的真正貴重。

紅布掀開,龍騰鳳舞於祥雲之端,雖隻有一個顏色,可拔地衝天的騰雲之勢叫人一眼便心頭一震,那撥開雲霧的衝勁和霸氣肆意的氣勢讓人頗有血液沸騰,心向往之並成就一番壯舉之衝動……

再細看龍鳳,基色帶紫,內斂帶尊。而紫中又有金色透出,色澤一亮,便不再單調,反而尊中帶貴。正好有日光打下來,使得那紫金色發出了渾然一體的光芒。含蓄的紫埋沒不了耀目的金,出挑的金又在內斂紫的烘托下愈加醒目。

就連那團雲也不知添了何種原料,被日光一打竟泛出五彩斑斕的光感,更將“五彩祥雲”給落實,將整個作品的意境給烘上去了。

聖上太後皆極喜。

“此為何泥?光感如玉,光澤如霞,紫中泛金,脫俗雅韻,數不盡的尊貴。”和前世一樣,聖上的金口玉言將這款泥推向了陶泥的頂點。

而今生不同前世,程家已有足夠的資格請皇帝來給此泥取名。

皇帝瞧了眼程和程紫玉,“取羽,玉取音,既然這款泥第一次出世,第一個作品是朕得到,便贈一‘禦’字吧,禦,禦心醉之,便叫‘禦醉’吧。”

天下有幾物能得皇帝賜名?又有幾樣能得用一“禦”字。禦為天子品階,其中抬舉一目了然。

程紫玉心下感歎,皇帝這次,才是真正把她視作了一家人。隻不過她很清楚,這份恩寵大半還是源自了李純的關係。

但無論如何,她的目的達到了。

祖父的心願終得一償,他和程家之名注定要流傳陶史的。

皇帝大手一揮,他的承乾宮訂購了一整套“禦醉”泥所製的物品。

程紫玉知道,今日之後,禦醉泥之價隻會比前世更高。卻不知當朱常安瞧見時,心下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