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遇無所謂,但是人幹得要氣順,不能老被人罵來罵去。李二冬道,估計被罵的次數不少。

許平秋聽著,偶爾微笑,他知道這倆憊懶家夥恐怕和所屬的紀律團隊格格不入,都說警營是個大熔爐,會培養一種共性,磨滅一個人的個性。但以他的經曆證明,有很多特立獨行的個性即便是警營也無法磨滅的。比如這兩位,一個既饞且懶,手腳還不幹淨,另一個又極度自我自視過高,當然他們倆還是有共性的,共性就是一般的不學無術。

好,吃飯,今天我就給你們解決。許平秋終於下定決心了,一句話說出口,把兩人鎮住了,隨即又樂歪了。許平秋邊吃邊補充著:就依你們的要求,彈性的工作時間輕鬆點的活人幹得氣順補助還高不過咱們說好了,你們要再挑三揀四,我可不管了。

哎好,不能不能,隻要不在二隊,我就滿意。李二冬道。

哎,叔,那到底幹什麽去鼠標多了個心眼。

抓賊怎麽樣最簡單的活。許平秋道,看鼠標和李二冬都愣了,他笑著補充道,全部便衣,不穿警服可就沒那麽約束了。工作時間就在管區溜達,見著賊就逮一個回來,見不著就當散步休閑了工作時間非常彈性,你想去商場遛,想去網吧玩,一點問題沒有。嗯,這個應該滿意了吧

看來自己下決心要把這兩人踢出刑偵了,偏偏這倆還以為是照顧了。李二冬興奮道:喲,那可好了,我可以去打dota了。

聽起來不錯啊,可是鼠標似乎稍有為難。

別可是,抓不著誰也不能把你怎麽著不是治安上考核可不像刑偵上,破案率都是硬指標,抓的賊有的連治拘都夠不上,總不能誰真指望天下無賊了吧許平秋道,把鼠標的疑心去掉了。他看鼠標高興了,又加著料刺激道,關鍵是啊,我準備讓餘罪和你們一塊兒去,滿意了吧。

哎,那好。鼠標興奮了。

滿意滿意。許處,餘兒不是在什麽裝備處嗎還保密單位李二冬道。

他和你們一樣,也嫌不自由,一會兒吃完飯,咱們一塊去接他去我看啊,下午吧,我把你們送到新單位,我和王支的關係不錯,他們也缺隊員,從刑偵到治安上,責任要輕多了,就你們這經過大風大浪的,幹那活小菜一碟。吃完飯到你們隊長那兒,和隊長坐坐,雖然他有不對的地方,但你們作為新人應該有一個容人的胸襟,對吧,找他認個錯,就說我們自認不行,要到治安上發揮才幹就這樣,萬一人家不放你們的手續,那不作難不是許平秋費盡心思地在找著平衡點,讓兩人平衡,也讓邵萬戈平衡,這兩人早被新工作衝昏頭腦了,絲毫不覺得丟麵子什麽的,頻頻點頭,滿口應承。

這事就這麽定了。下午在辦公室,邵萬戈有點異樣,這兩個平時說話擰脖子的貨,居然低聲下氣,恭恭敬敬地和自己說話,還要請調到治安上。在本行內,作為刑警是根本看不入眼治安上那些半把刀的,誰要是從刑警的崗位被調到治安,他人看來都是有些恥辱的事,兩人倒像得獎一般。而且那地方的工作強度,一點也不比刑警隊小,甚至要更繁瑣,邵萬戈有點奇怪,許處長是怎麽把這倆人忽悠暈的,居然自己心甘情願往坑裏跳。

不過他忍著笑,二話沒說,迫不及待地給辦了手續。鼠標和李二冬終於解放了,兩人拿著函,交了服裝,屁顛屁顛坐著許處的車走了

焦不離孟

車上許平秋很忙,忙著在給市局的人力資源部打電話協調,這些狗拿耗子的閑事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全市刑警有一半他能叫上名來,單職工找個活幹了,困難家庭送溫暖了,外地分居戶口問題了,很多人不是直接找他,就是通過隊長,隊長也是找他。也許是真的老了,他總是覺得這些家務瑣事,比偵破一個兩個大案還急,每次都是傾力相助。這也是他在刑警中人緣頗好威望頗高的原因,別說各隊的隊長,瞧這些新人都不拿他當外人。

沒費什麽勁,係統內調動,無非是換個崗位而已,但他幹得就不那麽順氣了,治安在他眼裏頂多算半個專業警察,很不入眼,這還是第一次把核心刑警隊的冗員往治安上扔。不過這些他都不準備明說,也不用明說,真明說,一定會打擊後麵那兩位的。

偏偏後頭那兩位,對此根本沒有什麽感覺,就像新官上任一般那麽躍躍欲試。看得許平秋實在不入眼了。

德標啊。許平秋準備語重心長來幾句了。

哎,叔,您說。鼠標一伸脖子,像要聆聽教誨。

我覺得你應該向豆曉波學學,今年禁毒局的指標爭得多難,結果意外的是豆曉波居然被選拔走了。許平秋找了正麵典型。

鼠標不在乎了,不屑道:那個,咱不稀罕,他們來請餘兒來了,人都不去。

教誨一出口就夭折了,許平秋一下沒詞了。李二冬倒是好奇,追問道:是不是啊,吹牛吧禁毒局能請他局裏又沒設犯賤處,請他幹什麽

警務秘密,不要亂打聽。鼠標道。

那豆曉波怎麽進去的李二冬不解了。

這個呀,邪了門了,豆包這個草包啊,能吃,鼻子特別靈,考核分辨幾種毒品嗨他跟天生的一樣,直接一聞就會還有,他養過狗,這居然也是一個優勢,直接就到禁毒局下屬單位養緝毒犬去了。鼠標極力證明,豆包是摸狗屁股中獎了,純屬狗屎運。

那餘兒為什麽不去呢李二冬長舌問道。

哎呀,一會兒你自己問他不就是了。我也不清楚。鼠標摸了李二冬一把,不說了。可把李二冬憋壞了,他又不敢問其他人,幹脆兩人在車後瞌睡上了。許平秋聽著兩人的對話,頓覺嘴裏泛苦,幹脆也不吭聲了。

這一趟路走了一個小時都沒到,等快到地方時,鼠標看看四周環境,是原五原的重工機械廠的一個分廠駐地,距離市區約有三十多公裏,因為有一個衛星監測中心的緣故,幾乎全部是保密單位。省廳的槍械警械警用裝備一類物資都放這裏,安全係數要高多了。

許平秋下車,囑咐司機看著那兩人,別亂跑。這地方就算省廳處長的車也不能隨便出入,許平秋在門房等了好久,才見得裝備處一位副處長來接他。兩人握手寒暄一陣,登記進廠,邊走這位副處長邊說:老許,你可來了,你再不來,我把他就交給市局人力資源部了啊。

關副處,怎麽回事我的人也不能差成這樣吧至於你連打幾個電話讓我把人帶走嗎許平秋道。

差,要差點也無所謂,這兒的活這麽輕鬆,笨蛋也能幹了,你給我的什麽人來了兩個月零十二天,光請假就請了四十天這頭疼腦熱胃酸拉肚子都是病,請了假就不知道去哪兒了。處裏找他談話不是一次了啊,談完話病就犯了,許處,我們這兒不需要多高素質的人,需要的是一坐下屁股能不挪窩的人,這樣的,我是不要啊。關副處道,好不生氣。兩人曾經是上下屆同學,說話經常口無遮攔。

許平秋老臉掛不住了,以他的初衷,給餘罪安放在了一個想捅婁子都沒機會的地方,誰承想人家依然是脫穎而出了,把脾氣頗好的關處長逼成這樣,許平秋不用想也知道那家夥肯定是憊懶到極點了。可他嘴上依然不認輸,不耐煩地回應道:你想留,我還不給你呢,你打聽打聽,我派人來你這兒幹兩天,是給你麵子。

趕緊帶走,我的麵子您別考慮,虧沒有手續辦過來。關副處道。

兩人往廠區的深處走著,幾乎是拌嘴了,又過了兩道門,裝配間就在這裏。外人不知道的是,這裏負責槍械的裝配檢修換新,裝配間放眼望去,一組組陳列架擺著各式警用武器,槍械十幾種,警用械手銬錳鋼腳鐐以及甩棍警棍電擊器也有十幾種。跟著關副處停下腳步來時,許平秋從窗戶裏看到了餘罪。正拆著一隻微衝,打油,幹得很仔細。

這不挺好的,你還別誣蔑,這孩子幹活向來細心。許平秋不悅地道。

對,這我承認,我前兩天告訴他,要給他調工作,他就不請假了,每天幹得可用勁了。關副處道,聽得許平秋噎了下,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叫他出來。許平秋直接道。

關副處在緊鎖的門口叫著門應,過了兩道感應,門開時,餘罪現身了,他有點奇怪,怎麽又是許平秋來接人了。一奇怪,緊張了,對著關副處長道:關副處長,要不,工作暫且不調了,怎麽驚動許處長了

關副處長可不知道這個以實習警員進廠的人和許平秋有什麽瓜葛,他看著許平秋,許平秋笑著道:別緊張,沒有任務,有任務你畏難,給你找個清閑工作吧,你又坐不住,對吧走吧。

交接了工作,僅在宿舍裏提了個裝衣服的小袋子,進了兩道檢查,等了足有十幾分鍾才由內衛陪同著出門。這個地方餘罪待了兩個多月,現在他知道什麽叫折磨,真正的折磨不是拳打腳踢,而是一天八小時關在密不透風的裝配間裏,不許抽煙,不許喝酒,不許說閑話,而且還不準隨便向外打電話,最最折磨的是,整個場區見不到一個異性,他深深懷疑,偶爾落在電線上的麻雀也是公的。

這誰受得了,自然是想方設法請假回家,要不就進市區玩了。他知道自己是被趕出來的,所以最後也沒對裝備處的領導說句什麽感激的話,直接出了門。等許平秋告辭出來,他還愣愣地站著,數月未見,老頭像春風得意了,笑容可掬地看著他。

這個表情似乎值得懷疑,餘罪打量著,許平秋笑著問:怎麽了不認識我了

我一小警工作,還需要您親自跑一趟嗎餘罪狐疑道。

哦,順便不光你一個。車上還有兩個。許平秋道。

餘罪一回頭,看到了那張大餅臉和尖嘴猴腮,他笑著問:他們倆也被二隊攆了

為什麽用也這個字眼難道你在這裏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了被攆許平秋笑著問。

還真是,一輩子在這地方呀,我寧願回看守所去,憋死人了,我嚴重懷疑,從哪兒找了這麽個機器人餘罪咧著嘴道,那是極度恐懼的表情。

你之毒藥,我之甘飴,這地方普通警械的生產和裝配畢竟解決了不少警察家屬的就業問題,包括許平秋的本意也是想讓餘罪接槍械一類的,好好沉下心來磨練磨練,可不想自己過於樂觀了。他轉著話題問道:我以為男孩子都會喜歡舞槍弄棒,所以就讓你來這兒,保密級別又高,也能接觸到槍械,怎麽樣對槍械有什麽感覺

沒意思,咱們警察窮死了,新式警槍才配了不到一千支,送回維修和配件的,居然還有七幾年生產的老五四,更想不到的是,那槍從配發到送回來,就沒響過膛線整個還是新的。國產小陸肆,質量太砢磣,老卡殼,也沒支沙漠之鷹之類的讓玩玩。哎,沒意思。餘罪咧著嘴,數落了一番不是。

對此許平秋卻是淡淡一笑道:沒響過槍,說明治安很好;武器裝備的落後,那是因為沒有什麽犯罪去讓我們升級警用器械。你所說的,我覺得都是和諧跡象。

誰說和諧不好呢,可不能和諧到公的多,母的少吧這地方待兩年出來,絕對變態。餘罪一指廠裏,凜然地道。許平秋要說什麽,全被噎住了。他氣得轉身就走,餘罪屁顛屁顛跟在他背後說道:許處,您別對我有成見啊,我可不當什麽特勤,我爸可就我一個獨生子,太危險的工作我是堅決不幹啊,您就行行好,把我打發回泰陽算了,我好歹也為國為警奉獻過,怎麽著也夠得上換份工作吧要求又不高。

餘罪的態度很堅決,特勤籍不入,禁毒局不去,畢業時候意向裏連刑警隊也幹脆不想去了,那十位入籍的精英,又是省廳已經敲定的名額,想變都難了,否則許平秋真想一腳把他踹出警隊得了。迫不得已才想了個變通的辦法把人安排到這兒,誰承想屁股沒坐熱就想挪窩,聽著這貨的要求,許平秋一言不發,就那麽走著,到了車前,撂了句:上車。

哎,還沒說去哪兒呢餘罪拉車門的時候問道,生怕上當。

回市裏玩唄,你說能去哪兒你現在防我比防騙還嚴,我就想給你扣任務都不可能了。許平秋不置可否地道了句。

餘罪瞅了瞅兩位狐朋狗友,沒有被騙之虞,這才不太情願地上了車。車載著三位被打回來的冗員,回市區來了。

停停停就到這兒停。

許平秋叫司機停到一處民用停車場邊,下車讓司機等著,把三人叫下來,看著就餘罪還穿著訓練服,剩下李二冬和鼠標都隻套了件t恤,鬆鬆垮垮像個二流子。這形象嘛,許平秋凝視一眼笑著道:不錯,精神狀態非常好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我把你們放到新單位,負責給你們捋順手續,不過要再調動,就得你們自己想辦法了。

哎,沒問題。李二冬點頭道,鼠標也點頭了。隻有餘罪還在雲裏霧裏,他出聲問著:許處,這又是讓我們幹什麽去

和治安上差不多,不難吧你要畏難就到禁毒上,他們搶著要你。許平秋道,給了個無可奈何的神色。

算了,還是治安上吧。餘罪投降了。

走。許平秋一揮手道。而車裏對於他們要去的地方很了解的司機卻在哧哧偷笑了。

沿著塢城路往商業街裏走二百米,一拐,就是在塢城路很出名的一個單位:五原市治安支隊街路麵犯罪偵查大隊。

幾個大黑的中宋字出現在許平秋以及後麵跟著的三人眼中時,地方到了。許平秋回頭看著三人,李二冬死活不想待在二隊,無所謂。鼠標到地方就躊躇,這是他的毛病,主意不多,一到這個時候就看餘罪,餘罪愣了愣道:路麵犯罪反扒

似乎臉有點喜色,許平秋不知道這喜從何來,還以為要多費一番口舌呢。

有人替他問了,鼠標道:怎麽了,你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