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赴英國公府的宴會, 程昭昭提前三四天便開始選要穿的衣裳。

即便在她回家前,蘇苒之就已經命人將她今年的秋衣冬衣都新製了幾十套,許多她都還尚未穿過, 但是程昭昭挑來選去,竟是覺得一件都不合心意。

苦惱幾日過後, 便被她精明的母親發現了端倪。

“從前嚷嚷著不想嫁不想嫁, 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如今人家邀你上門,怎麽倒是同醜媳婦見公婆一樣局促?”

“娘親竟然舍得說你的女兒是醜媳婦?”程昭昭捧起自己的小臉,擠出嫩嫩的兩坨臉頰肉:“我醜嗎?”

蘇苒之忍俊不禁:“知道還問我?”

“就知道娘親舍不得說我醜陋。”程昭昭放心地笑笑, 趴在自家娘親的肩膀上,“我這不是緊張嘛,頭一次此等場合上人家英國公府呢,總不好叫英國公夫人小看了我。”

“你是我們程家的女兒,打眼京城哪個人敢小瞧了你?”蘇苒之拍拍她的後背, “打起精神來,娘親可提醒你,你鍾意付清台可以, 第一次上他們家門緊張也可以, 但是萬不能自己丟了侯府小姐的氣派,丟了骨氣,他母親說東你就不敢往西, 他母親說上你就不敢說下, 那是萬萬不能的!”

“我知道。”

程昭昭心下了如明鏡,自家母親是不想自己到時候嫁過去便受委屈, 這婆媳關係, 素來是後宅裏的一大難題。

但是好歹是她第一次上人家英國公府的門, 她覺得還是得叫英國公夫人看見自己的誠意,遂自己趴在一堆錦繡衣裙上,漸漸有了主意。

自從回京過後,她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付清台,現下想想,要討英國公夫婦歡心,還有誰比他們自家兒子更了解他們的喜好呢?

離宴會還有幾日,馬上就叫銜青偷偷去幫她把付清台約出來。

蘇苒之大抵也瞧出來她是打的什麽主意,幽幽道:“姑娘家自己私下裏去會郎君可不是什麽好事,尤其是,京中多有非議的,萬一叫人瞧見,那就是跳進永定河裏也洗不清。”

洗不清便洗不清吧,反正她相信付清台,會在她身後將一切事情擺平。

程昭昭這樣想著,卻也不敢在自己母親麵前造次,隻能乖巧道:“女兒知道了,隻是過幾日跟銜青約了去外頭賞雪,銜青可不算外男,母親總不能連銜青也提防著吧?”

“你少拿銜青來唬我,還嫌銜青因為你被他爹娘訓得還不夠慘?”

那的確是夠慘了。

程昭昭腆著臉笑:“那我保證,隻此一回,今年年節前,我便再也不叫銜青陪我出門了。”

蘇苒之看她一眼,終究還是放她去了。

十一月底,正是上京多風雪的時節,程昭昭裹緊了大氅坐在暖閣裏,桌上擺的是許多套畫好的衣裙配飾,厚厚一疊,十分可觀。

與她同進這家酒樓的蘇銜青並未與她待在同一個暖閣裏,而是在隔壁雅間,靜等著她幽會結束,好陪同她一起回去。

至於她幽會的對象,那自然隻有英國公府的世子付清台一人。

付清台回京後諸般事宜忙碌,上回後來又親自去程家送了一趟拜帖之後,就再也未有登門過,程昭昭也已經好幾日未有他的消息。

他推門進屋,隻見到對著門口怒目圓睜盛裝打扮的小姑娘。

“你再不見我,是不是就要同孫太傅家的小姐議親去了?”

付清台眉頭一跳:“何出此言?”

程昭昭嬌氣地伸出手,示意要他抱抱自己才肯說。

付清台回頭關緊屋門,過去嫻熟地將她抱起來坐在自己的腿上。

“她們說孫太傅家的姑娘就等著我同你的親事談黃了,好與你商議新的親事呢。”程昭昭抓緊他的脖子,“你這麽多日不曾與我遞消息,是不是不想要我,想要去娶人家孫姑娘了?”

“我從未見過什麽孫姑娘。”付清台笑,“這麽多日不曾遞消息,一是在籌備過幾日的宴席,二是在準備聘禮之事。”

“聘禮?”

程昭昭一下就被哄高興了,小臉擋不住興奮與喜悅,“你當真打算來提親了?”

“嗯。”付清台撩撩她耳後的碎發,“不過成親的事,需要等到我科考之後。”

“那我自然等得起,也不是那麽急著想嫁呢。”程昭昭捧著他清瘦嶙峋的臉頰,“你說,多日未曾見我,想我了沒有?”

“嗯。”

程昭昭親了親他的額頭:“我也想你了,但是我這裏如今還有一件頭等大事需要你幫忙。”

她把那疊厚厚的畫冊交到付清台手上。

“你看,這都是我近來尚未穿過的新衣,你幫我瞧瞧,哪件適合去你家門,見你母親。”

付清台著實沒想到,她會為了一次簡單的上門宴會如此大動幹戈,這手中的畫冊厚厚一遝,數來不下幾十張。

“不必如此。”他道,“你生就好看,無論如何母親都會喜歡。”

“那我不是想她能更喜歡嗎?萬一她更喜歡孫家姑娘的長相,那攪黃的親事你管賠嗎?”

醋意倒是越發大了。

付清台緊了緊她的手:“我此生除了程昭昭,再不會要別的姑娘家。”

話雖直白,但的確安撫到了程昭昭心坎裏去,她嘴角漾著甜蜜的笑:“我還從未問過你,付清台,你是何時喜歡上我的?”

很久以前了。

付清台聽到這問題第一反應便是。

“五年前,我在你舅舅家中經受考校,你恰好同銜青在園子裏玩,記得嗎?”

程昭昭一生去舅舅家玩的次數樹都數不過來,哪裏知道那是哪一次,十分單純地搖了搖腦袋。

付清台卻記得很清楚。

“葵巳年秋,你鵝黃裙子被銜青弄髒了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