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昭今世雖還是未經人事的少女, 但也不是真什麽都不懂的懵懂無知之輩。

恰恰相反,因著有幾個肆無忌憚的小姐妹的緣故,於某些事情上, 她很是懂得一二……

付清台的身材在男兒中,定是極為出彩的。

想不到他外表看來那般清瘦俊逸, 私底下卻是如此的孔武有力, 張弛有度,雖然她沒有摸太久,但是那手感,著實是好。

出了學堂後, 她的臉就紅的不像話,一路加快了腳步往女舍回去,頭上的流蘇搖搖晃晃,昭示著她的激動與羞恥。

“小姐?”山月跟在她身後,追也追不急, 隻能抱著她扔過來的書箱也越來越加快步伐。

“山月。”

程昭昭回到屋中才肯平複下來,舉著自己剛摸過付清台的雙手,甕聲甕氣地喊她, 抬起頭來的時候, 臉紅的已經像是人家喜宴上的雞蛋。

山月大驚:“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程昭昭說不上來。

總不能說她摸到了付清台的腹上肌肉,很好摸, 很不錯。

那她還做不做人了?

她臉紅了半晌, 搖了搖頭,“山月, 我餓了, 你待會兒去飯堂幫我看看還有何吃的吧。”

山月點點頭:“隻是大抵又要委屈小姐了, 這個時候,飯堂應當都吃的差不多了。”

她一說,程昭昭臉上又燒起來。

本來她現在是該美滋滋吃著付清台做的菜的。

“那就隨便去看看有什麽吃的吧,能撿一點是一點。”

眼下付清台的菜肯定是沒臉吃了,好在她在山上待了大半個月,已經很是能將就了。

吩咐完山月,她便又鬱悶地摔回到鬆軟的被子裏,將自己整個腦袋都埋進去。

陳溫將她撈起來的時候,她正趴的半夢半醒,差點睡著。

“叫你念個書,瞧把你累的。”她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遝策論範文,“方才在女舍門口碰見你付大哥,這是他叫我帶回來給你的,還說你要是不嫌晚,待會兒可以差人去飯堂取飯。”

“付大哥?付清台!”程昭昭瞬間清醒了,“他做飯去了?”

“是啊。”陳溫揶揄,“我在山上這麽久,都不知道他竟然還會下廚呢,還是你有口福。”

“快別取笑我了。”她翻身起來跪坐在榻上,扒著陳溫的肩膀,語氣不是很樂觀。

“何若,我這幾日已經試過了,想著隻要避開他就好,我還是能做快快樂樂的程昭昭,可是不見他的時候,我是快樂,一見他的時候,我便又快樂不起來了。”

“此意何解?”

“我還是喜歡他。”

短短的幾個字,卻滿滿皆是沉重。

少女心事,本當是天真又浪漫的,程昭昭卻無論如何也天真不起來,浪漫不起來。

陳溫心疼地輕撫她的臉頰,告訴她最直接的方法:“那一定是你不見他的時日還不夠長,等再長一點,就不會這樣了,就一定能淡忘他了。”

這正是程昭昭沮喪的地方:“可是如今都在這山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哪裏能真的不見。”

“都在山上,那你們其中一個下山不就好了?”陳溫十足輕巧道。

“可是……”

付清台明說了,他近來暫時不會下山,而程昭昭自己課業升不到明暉堂,也不想走。

“付師兄那我們是不能指望的。”陳溫鄭重其事地衝她眨了眨眼。

程昭昭挑明了問:“那你是說,指望我?”

“你盡量考到明暉堂,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了?”

程昭昭幹笑了兩下:“你當我不想呢?但是這明暉堂哪裏是說能升上去就能上去的?我策論結構都才剛學會呢。”

“可我同哥哥當年也是在懸知堂,一切從頭學起,花了兩個月的功夫也就升上了明暉堂,你放心,有些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難。”陳溫給了她一記強有力的安慰。

“何況山上每個月底都有考校,七月份的馬上就到,昭昭,你好好努力,盡量十月底的時候能考上,不就能回家快快樂樂過個年了?”

話雖如此沒錯,但……

程昭昭勇氣不是很足,“我盡量吧。”

是夜念書又是念昏了頭。

迷迷瞪瞪地睡去,程昭昭覺自己離史書上的名人也隻差頭懸梁錐刺股以明誌了。

用早飯的時候,江嫵看出她精神不濟,關心問她是怎麽了。

程昭昭便將自己想要趕緊升入明暉堂的打算說了。

“明暉堂啊,我也想進。”江嫵不無向往道,“我就比你早來了一個月,分堂考的時候遇到了鄭師兄,二話不說將我分到了懸知堂,哎。”

“那我還好,我是沈師兄。”

程昭昭回想自己當時答題。

沈願人雖不靠譜,還在最後給了她一絲渺茫可以進明暉堂的機會,但總的來說不算嚴厲,嚴厲的隻是那張考題。

明明也不是什麽難懂的東西,蘇銜青給她解釋的時候,她甚至有幾題是一聽就會,但考試的時候就是難以想到這個層麵,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出的。

“那不若昭昭我以後散學後都同你一道學習吧。”江嫵道,“正好我也想考進明暉堂,我們一起努力,也能更快進步。”

一起進步是沒問題,但一道學習……

程昭昭不免想到,邢夫子知道她要考明暉堂,便把付清台派給了她,她日後下午散學後應當都是要聽付清台講課的,若是把江嫵也一道帶上,倒是可以避免二人之間的尷尬相處,但……

她心裏說不上來的感覺,不願承認自己就是想要霸占付清台,不肯與他人分享。

她眼睫眨的飛快,覺得自己當真是自私又無理取鬧的很,即便已經打定主意不要付清台了,可心底裏還是偷偷地喜歡著他,不想叫他同其他更多的女子相處。

程昭昭,你當真卑劣。

她支支吾吾想了個理由,說自己喜愛一個人靜學,由此拒絕了江嫵的提議,但是建議說,兩人若有何處不懂的,可以夜裏回女舍,時常放在一起討論。

江嫵一直噙著笑,即便被拒絕了也沒生氣,隻是有些遺憾。

程昭昭心下的愧疚便又更上一層,心想,日後一定請表弟多多照顧阿嫵的課業。

下午散學後,等到課堂的人都走光,付清台果然又來了。

她接過他準備好的課本,狀似無意道:“江嫵今日本也想來同我一道學習。”

她說完一句話,暗中觀察付清台的神色。

沒什麽變化。

她便又道:“但是被我拒絕了。”

付清台終於舍得看她一眼。

是那種十分稀罕的表情。

程昭昭神色一怔,目光漸漸從仰頭望著他清澈的臉,變得慢慢下溜,盯在他腹部某處。

盯了片刻,又不動神色地別開目光。

“總之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我已經拒絕她了,若是你覺得自己還有精力能夠教她,你便自己去把她喊回來吧。”

“嗯。”

付清台極為隨意地應了一聲。

嗯?

他是要去把江嫵喊回來嗎?

程昭昭心下鬼火直冒,尚未發作,又聽他道:“你做的對,我目前隻有精力教好你一個學生。”

升起的火苗騰的又消了下去。

程昭昭覺得自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付清台如斯冷漠的話音,竟也叫她聽出了一點寵溺的味道。

付清台寵她?

她一定是瘋了。

她拍拍臉蛋,要自己認真聽講,不知不覺便又待到了夕陽西下,暮靄漸沉。

學堂裏升起明亮的燭光,沈願蹲在半山腰,手裏拎著幾片芭蕉葉,按付清台的要求,正想模仿一下昨日的山風吹滅蠟燭,恍惚間,卻又看見懸知堂外正有兩抹倩影閃過。

好似是那姑蘇太守的女兒和她身邊那個小丫鬟?

這麽晚她們還在學堂外鬼鬼祟祟做什麽?

場麵昏暗,他不大確定,提著兩片芭蕉葉,狠狠往學堂裏扇了兩陣風,便跟了上去。

恰好寫完課業的程昭昭:“……”

“怎麽又被吹滅了?”

付清台此番麵色巋然不動,手搭在桌上,慢慢探過去。

“昭昭。”他握住程昭昭的手。

“嗯?”

黑暗中任何感官都被放的更大,程昭昭感受到他掌心幹燥的觸摸,一時心跳慌亂到慢了半拍。

“別怕。”他握緊了她的手。

少女嬌嫩的掌心和五指,一絲繭子都沒有,好似連隨意的一下觸碰,都是褻.瀆和犯.罪。

付清台握著那點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柔軟,心下起伏居然漸漸也變得有些亂。

“付大哥?”

程昭昭覺得今日的付清台有些怪。

她其實並沒有很害怕,隻是付清台突然抓住她的手這件事,叫她有點惶惶不安。

他這是何意?教人念書,還要教到摸手的份上嗎?還是她昨日摸了他的腹肌,他便要報複回來,也抓抓她的手?

雖然……但是……付清台的手還是很有安全感的,比她大出許多,被他握著倒也不反感,甚至還有點小竊喜。

她心底也漸漸生了點小心思,慢慢地挪著身子到他身邊,與他膝蓋碰著膝蓋,胳膊貼著胳膊。

“付大哥,我害怕。”她佯裝著柔弱,慢慢掙了他的手,直接圈上了他的胳膊。

付清台一頓,這似乎是他想要的結果,但是然後呢?他既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程昭昭,也不知下一步該做些什麽,隻能木訥道:“嗯,別怕。”

“……”

果然是個書呆子,她都這樣了,他難道不會再對她多安撫幾句嗎?

程昭昭自己抿唇想了想,道:“課業都做完了,燈也黑了,付大哥你要送我回去嗎?”

付清台想了想,好像又有點舍不得。

“吃晚飯嗎?”他問。

程昭昭忙不迭點點小腦袋。

“那還是先去吃飯吧。”

他起身,覺得沈願給的法子果然不適用,他還是給程昭昭多教幾篇策論,多做幾頓飯來的穩當,且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