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隻是饞他的手藝。

付清台不知自己可不可笑。

好歹還有東西能叫她喜歡,也不算太差吧?

“小姐,您是說那位比沈公子還要好看的,就是英國公世子付清台?”

“是。”

“可他不是同小姐您有婚約嗎?”

“沒有白紙黑字寫下的東西,沒有互相交換過信物,算什麽婚約?”

“可是……”山月猶猶豫豫,“那公子看起來挺好的呀,生的又好看,又會做飯,英國公府,門第又高,小姐為何不想要?”

“山月。”程昭昭以一個蒼老了十歲的過來人口吻道,“有些事,不是光看他好不好便能定奪的,付暄是很好,可是我不喜歡,那有何用?”

隔著幾幢樹影和山石,頂著同一片朦朧霧色,付清台悄無聲息地握緊了手中的拳頭。

她不喜歡他,他早知道的。

可是聽到她的嘴裏親口吐出這些話,他心下還是跟針刺了一樣難受。

從前的種種又漸浮現在眼前,她同丫鬟抱怨他的粗蠻,同自己母親抱怨他的遲鈍,說他不會說話,不會哄人,榻上反反複複便隻有那幾句,說他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國公府的日子半點比不上侯府……

他曾試圖想要去改變什麽,譬如多給她做幾頓好吃的,睡前多哄哄她,榻上多輕柔些……可她新婚夜後,一疼就是好多天,根本不叫他近身,而等他終於將那幾道菜練熟透後,侯府的老侯爺看不過去自家孫女日漸消瘦,已經把那廚子主動送了過來……

若說前世種種皆是命,那他隻是遺憾,他學了許久的廚藝,卻至死未曾給她做過一頓飯。

山間的孤寂無人知曉,眼底的落寞連霧色都遮不住,他垂著眸,聽山月繼續問:

“這麽好小姐都不喜歡,那小姐您究竟喜歡什麽樣的?”

“我?”程昭昭輕笑,“喜歡滿眼疼我愛我的。”

山月不解:“那您如何知曉,英國公府那位世子不是疼您愛您的呢?”

“山月!”程昭昭微紅了臉,“你個姑娘家,羞也不羞?”

山月抻直了眼:“不是小姐您說的要疼您愛您的嗎?”

“那也不能直接這樣問!”程昭昭燒紅了臉,耳朵根子直冒熱氣。

“你這樣既容易壞了我的名聲,也會壞了人家付大哥的名聲的。”

山月似懂非懂:“那小姐究竟如何得知,付家世子不是心悅您的呢?”

程昭昭深深地歎息著,拍下她的肩膀:“你看呐,我們兩家議親,講道理,我同付清台此時此刻都該出現在上京,對吧?”

山月點頭。

“可是我現在在蒼南山,付清台也在蒼南山,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山月琢磨:“小姐您是為了逃婚,才來的蒼南山,那付家公子……他也是為了逃婚,才不離開的蒼南山?”

程昭昭煞是嚴肅地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而且你看,付清台原本在蒼南山待的好好的,我一來,他就要走,這不是逃避是什麽?他就是知道了我們兩家在議親的事,不想與我共處在一個屋簷下,不想整日裏與我抬頭不見低頭見,他壓根就不喜歡我,不想要娶我!”

山月儼然一個求學好問的乖孩子:“那小姐又如何得知,他不是因為山上有事晚了,才選擇這時候離開的?”

“他……”

程昭昭深知自己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就該暴露了。

她轉變神色,嬌蠻道:“總之山月你聽著,付清台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我們倆是沒有好結果的,這便對了!”

話音剛落,樹梢上掠過一隻早起的青雀,程昭昭嚇了一跳,趕緊拉著山月起身。

“方才這裏有人經過麽?”

“當是沒有的吧?”

付清台回到屋裏,沈願已經醒了。

屋內光不夠亮,他坐在昏暗的桌邊,打著哈欠倒著早茶,“這個時辰,你去哪了?”

“出去走走。”

馬上要下山,並且可能是一輩子再不回來,出去留念留念,沈願倒是可以理解。

“東西都收拾好了?”他熱心道,“你要不想太多人看到,現下天快亮了,我送你下山吧。”

“少惜。”

付清台坐在他麵前,眼裏閃過一絲迷茫:“我有點……想留下來試試。”

“什麽?”

付清台腦海中一遍遍回響程昭昭的那些話,回想母親曾在信中所寫——

他此時下山是因為他心裏沒有她;

他若真的在程昭昭到來之後下了山,同程家,便是此生再無可能了。

可那是他曾擁有過的月亮,他怎舍得就這樣斷了一輩子的念想。

他不逼她,但也不想就這樣不清不楚地放手。

他眸光落在窗前最後一縷清靈的月色上,喃喃又重複了一遍——

“我想再留段時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