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時候,安易許又一次來白府提親。也又一次地被大太太直接回絕。大太太給出的理由很簡單:此事畢竟關乎白沫的個人幸福,安易許必須先征求白沫的同意之後,兩人決定結婚,方可稟告大人,畢竟現在時代也不同了。不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的年代;第二點就是考慮到白府和安府之前的不愉快(安素心的悲劇),婚姻大事一定要重新認真考慮。

自從趙子恒走了之後,安易許幾乎是抓緊了一切時間,天天陪著白沫,即使白沫經常一個人發呆,什麽也不說,安易許也覺得這樣就很好。其實他需要的隻是讓白沫學會慢慢接受他一直都存在這樣的事實,並且讓白沫慢慢適應有自己的日子,也讓白沫有更多的機會去愛上自己。

這幾個月的時間裏,安易許見證了冰雪消融、天氣轉暖,但是卻始終覺得白沫的一顆心是比冰雪更堅硬的東西,而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融化白沫的心。

安易許和白沫提到過無數次的求婚,希望白沫能夠給自己一個可以照顧她一輩子的機會,但是白沫幾乎每次都會以同樣的一句話搪塞過去“真的嗎?一輩子那麽長?我不信”,等到安易許再試圖勸說白沫的時候,她又故意走神,或者幹脆直接打斷安易許的談話了。

所以安易許才一次次地找到大太太和三太太商量和白沫結婚的事宜,但是結果怎麽樣,我們前麵也說過了的。總之,安易許是四處碰壁。這年頭,想結婚都沒有人嫁,堂堂安府二少爺竟然還沒有娶到媳婦,這也在大上海傳為了一段“佳話”,因為大家都知道安府二少爺對白府三小姐情有獨鍾,似乎總有一天就像“鐵杵磨成針”一樣,白沫總會答應安易許的求婚,成為名正言順的安府少奶奶一樣。這結局早已經注定了,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沫兒,你就直接說吧,怎麽樣你才能讓我娶到你?”安易許從大太太那裏碰壁之後,又直接來到白沫房間,這一次他一進門就氣勢囂張地張口問道這個敏感話題。

“我不是說了嗎?我沒有一輩子可以給你。”白沫正在梳著自己的長發,今天她想紮辮子。所以她把每一根頭發都梳理地格外細心。

“一輩子不長啊,沫兒,現在我們不都已經二十多了?你不給我一個機會,你怎麽會知道我是否能帶給你幸福?”安易許卑躬屈膝的樣子,白沫看了幾個月了,說實話,難道白沫的心肝真的是鐵做的?會如此堅硬?當然不是,白沫其實極其注重感情,但是感情這東西就是這麽奇怪,你不喜歡一個人,勉強在一起,根本談不上是在享受人生,對於自己而言,反而是累贅。

白沫明白這個道理,因為池青衣就是來自於一個爸媽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三觀完全不接軌、沒有任何溝通話題的家庭,她見慣了父母之間多年積累下來的暴躁和不安、爭吵與不和,因而她才不想要走一樣的路子。

雖然安易許認為白沫是同他十幾年一起長大的小夥伴,但是白沫知道,自己想要的和安易許想要的完全不一樣。而此時此刻,安易許想要的隻有一樣:白沫這個人。

但是恕難從命,白沫給不了。

“你到底要我說多少次?安,我並不愛你,這樣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嗎?”白沫的情緒有些撥動,因為安易許越是堅持自己的“追求”,白沫的心裏越覺得難受,自己傷害的是這麽久以來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真正關心她、安慰她、鼓舞她的安易許啊。

有時候拖得越久,事情反而更棘手,倒不

如徹底地快刀斬亂麻,雖然簡單粗暴了一些,但是成效總還是有的。

白沫心裏篤定了這個想法之後,就準備今天給安易許一個讓他下不了的台階,這樣從此之後,安易許再也不需要和白沫之間為了感情這回事糾纏下去。

“沒有關係,我說過了的,即使你不愛我,我愛你也就足夠了,娶到你就是我一輩子的理想和打算。隻要娶到你,能夠照顧你,哪怕你心裏有別人,我也是沒關係的。沫兒,你難道還不懂?”安易許再次深情告白,他對白沫的追求算是很堅持的了,可惜落花有情而已,感情這碼子事,單相思真是一條委屈的單行道,大概也隻能走天涯了。

“你還是不懂我,安,要我和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結婚,這是我一輩子最大的痛苦。我不願意佯裝,也不需要虛偽。我白沫要活出自己想要的真實的生活。”白沫麵對著安易許充滿深情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大,裏麵很濕潤,充滿了不知名的**。

“這點我們討論過很久了,沫兒,你總說你不愛我,可是在我看來,你很愛我,隻是你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自從他走了之後,你把自己關閉在屬於自己的小世界裏,你不肯走出來,也不願意接受別人走進你的世界,我可能已經在你還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不小心走進了你的世界,而從此後我希望那裏一直都有一個屬於我的特別的位置。”安易許分明是在逼著白沫承認,白沫對他其實有感覺的。但是這恰好正是不下心掉入了白沫為他鋪設的一個陷阱。

論這方麵的聰慧,男人怎麽會比女人厲害呢?

“好,既然你想要我給你一個證明,這事說來也是很容易的。你過來,安。隻要接下來我做一件事情,你就會明白我對你的感情到底是否是男女之間的。”白沫信誓旦旦地看著麵前的安易許,並且伸出了她的右手掌,掌心向上地對著安易許所在的方向。

安易許走到白沫的眼前,兩人之間的距離差不多還能站下一個白沫。

“不,安,你上前來,和我的距離要麵貼麵那種。可以嗎?”白沫的要求讓安易許完全摸不到頭腦,他心裏自然是不知道這丫頭在打著什麽如意算盤。

但是如果能證明白沫對自己有感情,哪怕是一絲絲的感情,安易許都會巧妙地利用任何手段把這一絲絲的感情擴大、膨脹。

雖然心裏覺得白沫今天的話語很怪異,安易許還是聽著白沫的話上前一步,他的步子邁的剛剛好,兩人之間的距離現在近到,彼此可以聽見彼此喘氣聲。

安易許的心跳又一次加快,每次同白沫之間親密接觸時,安易許都會莫名地激動,這真的隻是因為他對白沫愛的足夠深沉。

白沫突然微微閉上了雙眼,然後慢慢踮起了腳尖,突出了自己薄薄的粉色唇,把自己的臉湊到了安易許麵前。安易許隻感到自己身上的細胞劇烈地開始燃燒,這把無名火讓他的每一寸皮膚都劇痛難耐,但是他的雙手卻不聽使喚地自覺向前,一把擁過白沫的雙肩,將白沫攬在了懷裏。

兩人的唇剛接觸的那一瞬間,安易許覺得自己仿佛是吻到了世界上最甜美的蜜一般,他慢慢而盡情地吸吮著白沫的薄唇,好像那是可以吃的美味小吃,他貪心地一次次感受著白沫唇的溫度和甜度,然後用他的唇再一次地來回撫摸白沫的唇。

接吻的時間不長,但是安易許卻覺得時間過去了很久,他希望這一切都不要停下來,但是他還是看到了睜開眼睛站在他對麵的白沫。

白沫的眼睛還是睜的大大的,但是安易許察覺到了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是他又說不上來。

剛接完吻的兩個人不是深情擁抱在一起,而是木訥地站在彼此對麵,安易許在這時候才發現,原來接吻隻是白沫剛才要上演的一個戲碼而已。

而這場戲足以證明剛才的命題“白沫不愛自己”,當然了論點和論據都是白沫一個人完成的,而這場辯論安易許早就輸在了開始的時候。

“安,怎麽樣?我看到你臉上的紅,也感受到了你呼吸的急促變化了,並且聽到了你心跳的強健有力的跳動了。所以說,你是愛我的,對吧?”白沫果然足夠聰明,在短短的接吻的過程中竟然還有精力關注對方的一切。

“是,我早就說過了,我愛你,這是完全不需要證明的東西。”安易許把這句話說的就好像是地球圍繞太陽轉動一般,是一個真相。

“沒錯,這就是我要說的,因為你愛我,所以你才會表現得如此。你試想一下,如果我愛你的話,我剛才的表現和感受也應該是和你一樣的,對嗎?安。”白沫的論據安易許完全無力反駁,沒錯,因為事實的確如此。

“那麽恕我問一下,沫兒,剛才和我接吻的時候你的感受如何?”安易許能夠感到自己手心裏攥著的微微汗珠在流動。

“雖然我不想這麽說,但是很抱歉,我完全感受不到我是在享受這段旅程,我覺得完全沒有心跳加速的衝動或者激動,我甚至有點覺得尷尬,很希望快點結束接吻。後來我全程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閉著眼睛的你。”白沫知道自己的直白和赤裸裸的拒絕會再一次傷害安易許脆弱的一顆心,但是她早就知道了,快刀斬亂麻的效果可能會更好。如今她也隻能狠下心去放手做了。

“好了,別說了,沫兒。最後一個問題,很可能你會覺得這個問題有足夠地蠢笨,但是如果不問,我真的擔心自己腿軟,走不出去這個門檻。”安易許不知道為什麽,好像白沫的一番話已經把他的整個人,所有的精神氣全部吸走了一樣。

他掙紮著張開了口,還是問出了一個這幾個月來他都想知道的問題“你還在想著趙子恒,你還愛著他嗎?你是不是還在等著他?”

閃電雷鳴之後常常有大雨,但是安易許等來的白沫的回答卻如此地逆轉。

“不,沒有了。我承認之前我愛過他,但是現在我什麽也不去想了,我隻想做簡單的自己,過簡單的人生,僅此而已。現在覺得喜歡一個人太久,會累。所以啊,安,你不要繼續喜歡我了。看吧,像從前一樣做朋友還是最好的,因為朋友不會離你而去,所以是最靠譜的。不是嗎?”白沫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剛才的回答,有那麽幾秒鍾的時間,白沫甚至懷疑自己說的是否完全是自己的心聲,但是她允許自己的腦袋木訥地停留了一片空白。這樣她就不需要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真實的聲音到底是什麽。即使知道的話,又有什麽影響嗎?

如果沒有,還不如徹底放棄。就此結束。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即使安易許能夠為她考慮,不讓她受傷,凡事都以白沫的利益為先,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像安易許一樣。因為總還是有其他的人,他們的重心和利益點也是以他們的家人為先。這其中究竟會摻雜什麽因素,除了策劃者之外,沒有人知道。

而白沫即將踏上的道路並不是她自己選擇的,因為有時候選擇權偏偏不是在你個人手中。這時候要做的事情,叫做抉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