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沫因為最近家裏的事情太多,已經同學校那邊請了幾天的假了。現在趁著家裏的事情告一段落,白沫就想起來自己應該去學校了。她本來是打算直接去郭府找郭紫菱的,但是想到還是應該去同老太太、大太太“匯報”一下的,所以就隻好朝著老太太所在的房間方向走去。

白沫今天穿著一身的碧綠色係旗袍,旗袍上是簡單的荷葉圖案。腳下仍然是踏著一雙白色皮鞋,因為今天有舞蹈課,所以白沫已經提前把舞蹈鞋裝進了自己跨在身上的棗紅色布包裏麵了。她繞過後花園,順著右邊的長廊走到了盡頭,然後左拐之後前行了大約五分鍾的路程,就到了老太太的房間。

白沫在房間外麵敲了一下門,其實大門是敞開的。她這麽做隻是出於禮貌,因為老太太是家中最講究禮數的人了。裏麵沒有人應聲,白沫就踩著小皮鞋走了進去,她還特意地敲著腳尖走著路,因為擔心腳下穿的這雙鞋子鞋跟太高而發出吵鬧的聲音(其實白沫一向討厭高跟鞋,她的鞋跟一般是看起來很牢固的粗粗的平跟,這種鞋子也比較好穿)。

白沫走進房間後發現大太太也在老太太這裏,並且安素心也在。她覺得有點吃驚,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安素心。但是白沫看到安素心的臉上掛著不開心的表情,想必應該是受了什麽委屈。畢竟白沫了解安素心,她是最善解人意、溫柔得體的,如果沒人無緣無故給她氣受,她是不會掛著如此的表情的。

“白沫,什麽事情嗎?”大太太看到白沫進來了,很溫柔地問道。

“老太太,大太太,素心”白沫簡單地打了招呼之後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我是想,現在家裏的事情也處理地差不多了,我想今天就去學堂。”

“又是學堂。安素心來我這裏也是說這個事情。我們那個年代女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也不進那洋人開的玩意,這不也過的很好嗎?我就不明白你們現在這些年紀輕輕的丫頭為什麽偏要去學堂呢?”老太太還是一臉的不願意,白沫也很無奈。她這下也清楚了麵前站著地擔驚受怕樣子的安素心的來意了。白沫很同情她。

“媽,您何必和這些孩子置氣呢?以前星河在的時候就是同意家裏的所有孩子都要受教育的。這點您也是知道的啊。以前您也沒這麽反對的。再說了,你不同意素心去上學我可以理解,畢竟素心現在已經成親,出去拋頭露麵的是不方便;可是白沫還小,她在家裏可是會憋壞了的,您也知道她的性子。”大太太果然還是幫著白沫在老太太麵前說了很多的好話,老太太平時就愛聽大太太說話。就連大太太沒有能夠為白家生育一子半女的,老太太也沒有表示不滿意;讓白衍過繼給大太太的事情,也是老太太一手辦的。所以這次聽了大太太的話,老太太也是隻能鬆口。

“行,就聽你的,你也是不要太寵愛這些孩子了。不然以後就真的管不住了,難道你還真以為我們能活多久嗎?以後他們真正當家的時候就能看出分曉了,那時候後悔可是沒有退路了啊。你們的事情我以後也不管了。我老了,不中用了,累的我這把老骨頭啊,坐了這麽久就渾身疼。我要去躺一下。反正素心去學堂的事情,我是不批的。白沫的事情你來定吧。”老太太衝著大太太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就起身往臥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行了,沫兒,你沒事就下去吧,不是還要去學堂嗎?”大太太衝著白沫的方向笑了一下,白沫這才記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大太太這樣的笑容了。

“那素心去學堂的事情呢?”白沫在大太太麵前還是膽子很大的。可能是因為白衍的緣故把,總之她覺得和大太太要親近很多。

“你也聽到剛才老太太的話了,素心的學堂肯定是去不了了。不過你們也要學會站在她的角度去想事情,作為現在家裏唯一的大家長,這樣的局麵下操控大局也是很難的。素心,你理解吧?雖然你比白沫還要小一歲,現在嫁到了白家,自然也算是白家的一份子了,而且論輩分,你還是白沫的嫂子。”大太太慈愛地看著眼前的安素心問道。

“是的,媽媽,我知道了。學堂我不去了,您放心吧,我也沒鬧情緒。”安素心向來都是溫柔可人的,白沫一直喜歡她的個性,也因此而為她感到悲哀,因為在這樣的家庭中,一味地軟弱下去是沒有什麽出路的。況且白沫因為白衍對安素心的冷淡而更覺得對安素心要同情萬分了。

“那你們都下去吧,沫兒估計還要去找郭紫菱一起吧?她忙完了訂婚的事情,現在應該也可以去學堂了……”大太太突然不說下去了,可能是怕安素心聯想到自己而心裏難受。畢竟郭紫菱和白沫都是可以去學堂讀書的。

“那我們下去了,媽媽。您注意休息,這兩天也夠您受累了。”安素心說完這句話,禮貌地點了頭就和白沫走出了房間。

“素心,你沒關係吧?剛才學堂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白沫一出門就安慰著旁邊的安素心。

“沒關係的,我其實之前也是猜到了他們不會同意的,隻是自己如果一點都不努力嚐試一下,我就仿佛是不願意死心一樣。所以今天才來找老太太的,沒想到媽媽也在這裏。”白沫聽著安素心一口一個媽媽,叫的很親熱,她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已經完全淪為了這樁不幸婚姻中的一枚棋子。

“哥哥這幾天回家了嗎?我也有好幾天沒看見他了。”白沫隻好自己轉移話題,因為她害怕繼續聊剛才的話題,這會讓安素心更加難過。

“回來了,但是還是在外麵忙吧,我也不太了解。”安素心一張嘴,白沫就知道了,白衍這幾天又是“消失”了。畢竟他外麵的小家裏也有一位需要照顧的女子,而且這樁婚姻對於白衍來說毫無意義。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關於我哥哥的……”白沫本來是想和安素心說起白衍在外麵的另一個“小家”的事的。但是當她看到安素心一副天真的樣子,她在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隱瞞了要“交代”的事情。

“算了,我記不起來要說什麽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素心。”白沫親昵地挎著安素心的左手臂,兩人走在一起,直到白沫複雜的心理鬥爭終於結束:或許這件事應該是由哥哥來決定,要不要和安素心說;如果說的話,又該怎麽說。

“沒事,那就以後再說就是了。”安素心還是保持著一貫的禮貌和友好。

安素心回到了房間後,輕輕地關上門,脫了腳上穿的那雙米色小牛皮細高跟鞋子後,直接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知道,白沫剛才打算告訴她的事情勢必是關於白衍的。但是她並不想知道任何負麵的消息了。

因為隻有她一個人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太過於疲倦,承載不下任何關於白衍的消息了,新婚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接近一個月的時間了,可是白衍從沒有碰過她一次,甚至連回家也不曾有。既然如此,自己能夠在慢慢的人生路中做到的也隻有,把那個男人從自己孩提時代的美好記憶中一點點抹去了。即使過程會很艱辛,安素心也願意嚐試一次。

“白小姐來了,我馬上去叫小姐下來。您請坐。”白沫順著郭府管家李叔的意思在寬敞明亮的客廳中,挑選了自己覺得最舒適的一條西式原圓腿白色小木凳坐了下去,白沫看到一進門客廳的右手邊郭府安了一條西式的酒吧櫃台。而自己之所以被這條小木凳吸引注意力的原因也無非是因為小木凳和其他的高腳凳都是這條酒吧櫃台的“一線工程”。

白沫喝了幾口李叔給她倒的綠茶,她抿了抿嘴巴,很喜歡綠茶給她味覺上帶來的這種輕輕的衝擊。這時,白沫感到身後輕悄悄地有一個人影在向她走近,而且對方悄無聲息的樣子,應該不是愛穿高跟鞋的郭紫菱所能發出的。白沫緊張地轉過了頭,卻沒有起身。

“還想著嚇你一下的。沒想到機智如你啊,白沫”白沫看到了眼前的安易許露著一口皓白的牙齒,右上邊還有一個尖尖的小虎牙,很好看的樣子。

“是嗎?可能最近有點神經緊繃了吧。”白沫並沒有和眼前的安易許對視多久,因為她並不是真的了解眼前的這位男子,更別提所謂的情愫了。

“伯父葬禮的時候我叫著你,想和你聊一聊的,但是你沒有看到我,你還好吧?”安易許真是知道什麽時候該換什麽表情,白沫看到他一提到這種話題,一口好看的牙齒就不見了,臉上似乎還能捕捉到一種嚴肅的認真和肅穆。

“謝謝關心了,我們全家都還好。生活中總是要麵對一些痛苦和失去,但是人還是要生活,我還是要成長的。”白沫並不想太不禮貌,但是她的確用雙腿稍微使勁把正對著安易許的小木凳向著酒吧櫃台的方向轉動著。

“那就好,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我之前還以為你一直在生我的氣,所以不打算理我的。”安易許隨意地轉動著他佩戴在左手腕上的石英表。白沫能夠看出來,他此刻見到她的心情是複雜的,有緊張,有不安,有喜悅,還有什麽說不出的詞匯。

“怎麽會呢?難道你做了什麽事情讓我應該對你的行為感到生氣的嗎?”白沫的身子已經對著另外的一個方向了,自然也不會和安易許有任何直接的目光接觸。但是她還是想替“白沫”弄清楚,安易許和她之間的過去,難道都一切如風般過去了,不留痕跡嗎?

“白沫,你明知故問啊,我當然是一直都想找機會和你解釋,我自己同紫菱訂婚一事的。”安易許徑直走到了白沫身子正對的方向,白沫不得不和眼前站著的安易許麵對著麵。

“你們是郎才女貌,彼此有意,況且門當戶對,我對你們的訂婚一事一直都是支持的,我衷心為你們感到開心的。我不明白這其中有何不妥的。”白沫雖然正對著安易許,但是她一直是左手拿起白色的茶杯,眼瞼低垂著看著自己手裏的茶杯。

“白沫,你是在生氣對嗎?你一定是生氣的,我就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作為,你要是心裏還有氣的話,你就對著我說出來,你不要悶在心裏……”安易許突然看到白沫臉上露出一種怪異的表情,那是一種赤裸裸的鄙視。

“你聽到我說話了沒有?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你難道不願意聽我解釋嗎?”安易許突然停止轉動手腕上的表,猛地把白沫從坐著的小木凳上一把扯了起來,白沫驚慌失措地弄掉了手裏的茶杯,白色的瓷器碎了一地。茶杯裏的水灑到了白沫的皮鞋上,還有裙子上。

“對不起,白沫,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很生氣,你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這太殘忍了。來,快點,讓我看看有沒有燙傷。”安易許的語氣突然很溫柔,他蹲下身子用自己的手輕輕擦拭

著白沫皮鞋上的水,當然,他還擦拭了白沫腳上的水,因為白沫並沒有穿襪子。

她討厭穿皮鞋的時候穿著襪子,但是此時白沫的左腳皮膚上立馬出現了一小片紅紅的區域,這就是剛才茶杯裏的熱水直接造成的。安易許悉心地擦拭著,白沫想掙脫他,但是他卻絲毫由不得白沫動著身子。

“白沫,你來了。”白沫一轉頭看到了站在樓梯中間的郭紫菱,她穿得每天都像一個童話世界裏的公主,一身淡紫色的夢幻洋裙套裝,白沫聽出了郭紫菱語氣中的尷尬和不快,她趕緊用力從安易許手裏掙脫出來自己的腳,盡管腳上還是感覺有種火辣辣的赤痛。

“剛才我不小心碰到了白沫手裏的茶杯,滾燙的熱水灑到了白沫的腳上,所以我才在給她擦拭熱水。你不要誤會,紫菱。”安易許連忙站了起來,白沫能看出來,他很費心地解釋著眼前的一幕,如果說安易許不在乎郭紫菱,這是不可能的,白沫知道在乎一個人的時候,眼睛中的那種神奇和臉上的那種表情。

“白沫,是這樣嗎?你的腳沒有受傷吧?要不要上樓跟我換一下衣服?衣服恐怕也濕了吧。”郭紫菱踩著目高一切的腳步,輕輕地提著自己到了地麵的裙擺下了樓梯,走到了白沫的麵前。

“沒有關係,隻是一點點熱水,衣服沒關係的,腳也沒有受傷,是安易許太過小心而已,我沒有那麽嬌貴了。”白沫覺得自己有必要趕緊離開這一堆的淩亂和戲劇化的一幕。

“白沫,你還是聽紫菱的,跟她上樓換一身幹淨的衣服吧。你這樣回去也不好,況且裙子上也淋濕了的……”安易許還沒有說完,郭紫菱就突然插著話。

“是啊,白沫,你看我的未婚夫都這麽關心你,你還是聽他的吧。不然,你可是有些不禮貌了。難道剛失去父親的家庭就少了該有的禮數了嗎?這傳出去,可是不好吧。”郭紫菱仍然盛氣淩人,白沫受不了她驕傲的態度和傲慢的語氣。

但是白沫知道今天這件事的確也是自己有一定責任的,郭紫菱是誤會了,所以才會這麽生氣的。所以白沫決定不再張嘴解釋,有時候越是解釋,看起來卻像是在隱瞞什麽似的。

“我本來是打算過來問你要不要去學堂的,但是今天算了,明天我也不過來了,我們還是學堂見吧。我走了。”白沫正準備轉身走的時候,郭紫菱猛地拉住了她的右手,郭紫菱用了力氣去拉白沫的右手臂,隔著衣服,白沫都能覺得右手臂疼痛。

“白沫,你這就打算走了?讓我的未婚夫為你擦拭腳上的水,你是有多麽嬌貴啊,你不是口口聲聲稱道自己不嬌貴嗎?在你眼裏,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才是嬌貴的。白沫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鬆開手,放你出我郭府的大門的。”郭紫菱加重了手上的力氣,白沫根本無法掙脫。

“好,你鬆手,既然如此,我就留在這裏,你想讓我說什麽?我今天都說給你聽,你記住,這次我算是做錯了,所以才會讓你在我麵前這麽囂張,以後這一幕再也不會發生。”每個見到白沫的人,第一眼看到她的眉眼之間都會說,她在古代一定是一個行走江湖的俠女。

“好,我鬆手,但是你必須告訴我你今天來這裏的目的真的隻是叫著我去學堂?而不是來和安易許見麵?”

“郭紫菱,你能不能聽一下你都變成了怎麽樣胡思亂想的人了?我怎麽會知道安易許在這裏呢?而且我是在客廳等你下來的時候,安易許才來的。這點你可以問李叔。我不想解釋。”

“好,這點我信你,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對安易許死心了嗎?你應該知道他現在是我的未婚夫了,我不管你們之間的過去如何,現在在我麵前,你們不能……你們絕對不能……因為我不允許你們之間還有什麽別的曖昧。”

“郭紫菱,安易許真的隻是你覺得對你而言重要而已,我對他沒有一點的男女之情,甚至可以說,今天在這裏見到他,我第一反應是不願意和他說話的,因為我突然發現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話題。”

“可是你們畢竟有那麽多的過去和曾經,你們不都私定了終身了嗎?這點你親口和我證實了的。”

“人總是在變化的,成長的,不是嗎?就像在過去,你也從來沒有告訴我,你喜歡安易許啊。可能過去我和他之間的確有一些故事了,即便如此,現在我們各自的人生都開始了新的篇章了,你覺得我還會纏著他?郭紫菱,你應該是了解我白沫的為人的。我還不會那麽找不到下家吧?”

“那你確定你對他沒有半點的情愫了?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我才能信。不然我……”

“我對安易許沒有半點的男女之情,我保證。”

“如果沒有別的什麽事情,我走了。”白沫說完了最後的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讓她覺得透不過氣的房間。呼吸著屋外自由自在的空氣,白沫覺得她從心底是很同情郭紫菱的,但是她也理解這郭紫菱,畢竟感情這件事,沒有人能夠解釋的清。她更願意相信,安易許到現在隻喜歡郭紫菱一個人,安易許在乎郭紫菱就像郭紫菱在意他一般。

而她也終於可以從這一段戲劇化的無聊戀情中成功抽身,因為她的眼光現在終於可以飄向其他值得她關注的人和事情了。這就是白沫眼中的自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