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林姥姥的事安排妥當後,盛傑帶著豆沙餅和付善瀧一起走著前往學校。他姥姥家離學校不遠,兩站地,十來分鍾就走到了。

盛傑心裏很輕鬆,從沒有過的輕鬆,他把手上沒吃過的餅分給付善瀧,付善瀧不要,專門要他咬了一半的那個,吃起來津津有味的。

“瀧哥……我爸他不會起疑心的吧?”盛傑覺得這事兒有點懸。他爸那個人謹慎得很,不知道能不能說的通。

“沒事。一招不行還有下一招。”付善瀧根本沒把盛江放在眼裏。他心裏恨著呢,恨那個給了他小愛人生命,卻從來沒有給過他尊重的男人。如果不是因為血緣關係,他出手不會這麽輕,真是太浪費他的實力了。

“還是好好說吧,讓他們同意我離開最好。”盛傑心中對於盛江還有點兒感情,那是很複雜的感情,有恨有怨也有……敬愛。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後麵那點兒感情都被磨光了,現在隻能說是一種難以磨滅的‘血緣責任’吧。

“他要是好好的我也不會為難他。”付善瀧摸摸他的頭,“這世上人與人之間的親情緣分除了善緣,也有很多孽緣。遇到善緣便好好經營,遇到孽緣也別執著於那點血脈,我不希望你將來變成個聖母白蓮花,那樣我會認為你是在作踐自己。”

盛傑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付善瀧,覺得他說的話都好有氣勢。他認真地點頭,“我不聖母,我很壞的……你現在不知道而已。”

“壞沒關係……隻要不喪心病狂,隻要你的壞是為了保護你自己,我能包容你所有的壞和惡意。”付善瀧把手中拿著的一包牛奶送到盛傑的嘴邊。盛傑眯著發虛的眼皮用力嘬了一口。

走到學校門口時,盛傑便看到他爸爸的車停在路邊。他瞥了一眼付善瀧,示意他先讓自己解決,邁著大步率先走了過去。

盛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校門口呢。這一晚上他睡得都不安生,倒不是怕盛傑出什麽事,就是心裏不舒坦睡不著。

他想自己好吃好喝地供養那個兒子,他怎麽說跑就跑了呢?自己又沒對他怎麽樣?那小子怎麽就跟他那個媽一樣沒良心呢。

他恨得是盛傑對他的無聲抵抗。那讓他這個當老子的覺得自己失去了對兒子的掌握,丟掉了麵子。

要是被他逮到那小子,看他不好好收拾他一頓。叫他跑!叫他敢跑!

他正心潮起伏地想著,照後鏡內忽然出現個熟悉的人,那人冷著一張臉看著他,目光毫無懼色,一點兒也不躲閃,那——正是他的兒子。

盛江推開車門,拄著車窗下了車,本想對對麵這小子高高揚起他的手,盛傑沒有感情的眼睛盯住了他,那一刻,盛江感受到了一股心驚膽顫的‘錯覺’。

是的,絕對是錯覺。他怎麽可能對一個十六歲的孩子生出懼意。

“我想把戶口遷回姥姥家。”盛傑沉穩地說道。

盛江眯起眼睛,“你說什麽?”

“我說,我想遷戶口。”盛傑又重複了一遍。

“怎麽,膽子肥了,翅膀硬了,想飛了?”盛江冷笑著道。

“隨你怎麽說。”盛傑應了一句。

“你姥姥給你出的主意?就她那行將就木的樣子你也敢讓她養你,你就不怕她連學都讓你上不起?”盛江冷嘲熱諷地說。

盛傑搖搖頭,“上不起就不上。日子總會越過越好,沒有越過越差的。”他其實很想說,沒有越過越讓人發瘋的,他怕自己說出來後,這個老爸會當街對他動手。

“行啊!”盛江氣極反笑,“好歹我也養了你十幾年,把你養大了,她隨手一插想把你抓去給她養老送終了。那好,你叫她把這些年養你的錢給還上,還上之後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

盛傑沒想到盛江會說這種話。”我以後還你不行嗎?我給你打欠條。”

“老子不要你的條,你想走就還錢,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能翻天不成?”盛江完全沒把盛傑的話放在心上,他要的就是一招致死的效果,對於窮的叮當響的林家來說,錢就是這致命一招。

“多少錢?”一直在不遠處聽著的付善瀧忍不住走過來開口問道。

盛江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看起來挺不一般的男人皺起了眉頭。這人誰呀?大街上胡亂管人家家閑事的。

“瀧哥!”盛傑難堪地喚了付善瀧一聲。是他讓付善瀧先不插手的,他想自己試著先解決,如果可以心平氣和的解決,也是一件好事。

盛江聽到盛傑這樣叫付善瀧,知道他倆是認識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在小小的水利局工作了十來年,見過的小官不少,大官也有個把兩個,那些人身上帶著的氣勢都比不過眼前這個年輕人。隻是他稍稍再關注點,又發現這人的氣勢變了,沒有剛才第一眼時那麽淩厲了。

“你是誰?”盛江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勢來。

付善瀧淡淡地掃了一下盛江,雖然沒有擺出目中無人的態度,可光那架勢就讓盛江感覺到自慚形穢。

“這是表哥,姥姥的侄孫,專門回來找我們的。”盛傑冷冷說道。

盛江詫異地打量了付善瀧一下,“你姓林?”

付善瀧微微頷首,態度仍然是那種讓凡人仰望不來的倨傲。

盛江對林家還是有些了解的。林家有個大伯當年是被抓壯丁的抓走了,林芳以前還做過白日夢,說什麽有可能她大伯父將來也能衣錦還鄉,幫襯她一家。看這年輕人的樣貌氣勢,難道還真被那貪婪的女人給說對了?

“多少錢?”付善瀧用施恩的語氣又問了一句。如果是錢能解決的都不是問題。也是他最喜歡的辦事方式。

盛江看了一眼盛傑,重重地哼了一聲,“跟我回去!”他說錢隻是為了打擊這小子讓他知道什麽叫天高地厚,如果真的開口要了錢,他和當年那個拋下兒子不管拿錢就跑的女人有什麽兩樣。他可是高素質的文化人。

“我要遷回戶口。”盛傑又說了一遍,“我不會再回那個地方了。那裏對你們來說是家,對我來說是瘋人院,會把人逼瘋的。”

一聽兒子把他好好的家比作‘瘋人院’,盛江怒火中燒,一巴掌對著盛傑的腦袋扇了過去。

巴掌沒能如願扇到盛傑,半途中被人給攔下了。

付善瀧單手按住了盛江的大動脈,微微一用力,疼得盛江眼眶發紅,“住手——住手!要殺人啦!”

他的聲音不敢喊太大,可他們三個光站在那裏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付善瀧輕輕一送,盛江的後背撞到車門上,撞得他當場掉下了生理眼淚。

“沒良心的東西,你看著別人打你爸,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缺德的兒子。”盛江捂著手腕衝盛傑咆哮。

盛傑對他的咒罵沒什麽感覺,他低眉順眼地說了句:“那就讓我走吧。反正你也不喜歡我,對你來說我就是個汙點,這回終於可以擺脫這個汙點了,你應該高興才是。”

盛江被他的話氣得幾乎想吐血。因為這話太特麽的對他的心思了。他有一種濃烈到化不開的惱羞成怒感。就算他本人再怎麽嫌棄盛傑,他自己在嘴上罵可以,心裏怨可以,可不能從別人嘴裏這麽毫無修飾,直直白白地說出來啊。尤其這個說出來的還是他的兒子,他自認自己沒什麽對不起他的——兒子!

“我還要上課,剩下的瀧哥跟你談吧。”盛傑從盛江那震驚猶豫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不想再在這裏繼續被人圍觀,既然同意讓付善瀧處理,他還是乖乖地靠邊站吧。

“瀧哥!”盛傑看了一眼付善瀧,後者朝他溫和地笑了笑,“去吧!”

盛傑提著背包,若無其事地向學校大門走去。

“你給我站住!”盛江很不喜歡這種失控感。他養大的崽子,他從小念到大都沒反抗一次的崽子,對他視若無睹地跑了。

這怎麽能成?盛江這個時候根本顧不上大庭廣眾,他得把那小子揪住帶回家好好教訓一頓,把他教訓成之前那個樣子。

老張開著車帶了人趕來時,正好看到盛江那衝動的模樣,對著請來的兩名臨時保鏢一揮手,兩個剛退伍的年輕人衝過去攔住了盛江,將他‘請’回到付善瀧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