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延帶著茶水上樓,一眼就看到庫恩躲在太爺臥房門口,耳朵貼門上偷聽的模樣,他不滿地皺了下眉頭。

“你在幹什麽?”車延扣住庫恩的胳膊把他一路拉下樓,帶出門廳才鬆開他,嚴厲地質問道。

“別這麽大聲。”庫恩不當回事地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小爺好會叫……”

“閉嘴!”車延厲聲喝止了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侵犯別人的隱私?”

“別……那麽嚴肅嘛!”庫恩有點兒被嚇住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車延這麽凶的樣子。

“庫恩!小爺給你信任是對你的尊重。你有沒有尊重小爺?”車延盯著庫恩的臉,幾乎無法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任何的慚愧、後悔。他心裏更難過了。

“朋友嘛!我又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就是聽了一下,也不是故意的啊。”庫恩還是不明白自己哪裏做的不對。

“夠了!”車延打斷他的話,“你每次都在為自己找借口。庫恩……看樣子你還是不明白自己做的是什麽樣性質的工作。”

車延一臉的為難。這個想法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萌生了,上回餅幹事件後他就一直在想,也許,庫恩的性子隻適合活在自己的世界,電腦的世界,並不適合做這一行。

“我想,你不適合……”

“車!”庫恩一下子抱住了車延的肩膀,“你不是現在要趕我走吧。我就是為了你才來這裏工作的啊。我知道我有很多小毛病,可……那些都是無傷大雅的小毛病。你就為了這些要趕我走?我走了去哪兒啊?”

車延心軟了,尤其當庫恩說‘就是為了你而來’後,他些已經到嘴邊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我慢慢改不行嗎?”庫恩撇撇嘴,無辜地表示。

車延為難地歎了口氣,“如果你想繼續留在這裏,就得盡快改掉這些毛病。還有,不要叫小爺‘傑’,要叫小爺。另外,小爺和太爺在家時,一般不需要我們上樓服侍,你就待在自己房間就好,如果需要你會有人叫你的。別當是自己家一樣到處亂跑。”

庫恩表示聽進了這些話。

車延看了看他此刻抱著自己的動作,不自在地把視線往頭頂轉移。

庫恩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不過他比車延大方些,既然已經說開了,那就直截了當地詢問:

“……他們……都在問我們倆的關係……如果我沒會錯意的話……我想,我們的心意是一樣的吧?”

車延的心跳忽然加速,卻不是任何激動、興奮的變化,而是莫名其妙地緊張,同一時間他腦子裏出現的竟然是肖泰的身影,隨人那家夥最後離開時一直沒有看他,他卻仿佛能看到那人臉上冷漠僵硬的表情。

心跳的那麽快,心尖兒上卻如同被好幾百根針同時紮下一般,疼了起來。

車延閉上了眼睛,庫恩當他是認同了,主動勾住他的肩膀,“那……現在可以讓那些人閉嘴了!”

付善瀧幫盛傑洗幹淨,上好藥後,兩人抱在一起躺**睡了一覺,半夜才一塊兒下樓找東西吃。

聽到動靜,李叔最先從房間出來,看到付善瀧背著盛傑,他笑了笑,沒有上前,“需要我來準備嗎?”

“不用!”付善瀧回道,“他想吃我做的,你去休息就好。”

盛傑光著腳連鞋都沒穿,坐在吧台前的高腳椅上,轉著圈圈看他家瀧哥為他洗手做羹湯,他把手臂撐在吧台上托著自己的下巴,笑得一臉柔和。

付善瀧做好一道菜就放到盛傑麵前,這小子享用完了還挑剔:“手藝好像退步了。”

“很長時間沒做了。”付善瀧也承認,“這段時間忙,等忙完了之後,練練手,手藝就會回來的。”

盛傑沒有問他在忙什麽,不過他心裏也能猜到在忙什麽。按照他家瀧哥做事的謹慎態度,一件事拖延幾個月,應該是基本掌握情況了,隻用等著最後收網而已。

“上回那淺草家的沒有再來煩你?”盛傑用叉子叉了一塊蝦肉送到付善瀧的嘴邊。

付善瀧一口吃掉,“沒了內部人幫忙說好話,又被全族人嫌棄,他們目前煩不到我。”

“說好話的那些人呢?”盛傑又問。

“他們?他們挺好的,原來在做什麽現在還繼續在做……”付善瀧一邊攪拌著雞蛋,一邊淡淡地說著:“隻不過,他們的直係親屬……就沒他們那麽好的運氣了。”

盛傑開懷大笑,“我就知道……你不會隨意讓人在你頭上撒野的。”

付善瀧把蛋液倒進平底鍋裏,順手拿起旁邊吧台上放著的酒杯,送到盛傑麵前。

盛傑自然地把自己喝的果汁端起來和他的酒杯輕輕一碰,兩個狡猾的家夥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兩天之後,京城裏突然發生了一件讓人完全意想不到的事。

付大爺家的堅少帶著人手硬闖連家大宅,和連家人火拚去了。

結果很不幸,堅少身受重傷,被人從連家大宅抬了出去,而同時,連家人中也出現了傷亡嚴重的情況。

這條新聞被壓住沒有在社會上流傳開來,知道的也隻有京城上流社會裏頭的那些人群。

隻是,一開始大家聽到這個消息都是一臉懵逼的。還懷疑是不是傳消息的傳錯了,動手的不是付大爺家的人,而是付家的人。

付大爺家的堅少不是和連家是同盟嗎?兩家好得快成一家了,怎麽可能忽然翻臉,還發生這麽嚴重的火拚事件?

然而,這件事越傳越開,大家才真正確定,這曾經站在同一陣線的兩家,鬧翻了。

付堅的父親付找到‘廣正園’外麵,跪在大門口,哭著喊著要求見付善瀧。

得到消息的付太爺在‘廣正園’最高那棟樓的辦公室裏,睥睨著自己的‘帝國’,新上任的總秘匯報了付鐸的情況後,一直站在一旁安靜地等待著付善瀧的吩咐。

付善瀧閉上眼睛,做出決定:“讓他回去。蠢笨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蠢笨、魯莽又不識好歹的人。我這裏從來都不是慈善機構。”

總秘朱紹洪仔仔細細地把這句話在心裏默記了一遍,“那我去轉告了。”

“再告訴他一句”付善瀧又追加了一句:“‘銀海’和‘新創’我都拿回來了,留給他們的錢夠他們離開這裏重新開始,安然度日。”

付鐸本來是想來請求付善瀧拉他們家一把的。他甚至想過了,可以把付大爺這麽多年來的兩大心血‘銀海’額‘新創’拱手交給太爺,以換得太爺讓他們一家重新回歸付家的機會。

隻是當朱紹洪最後這句話一說出口,付鐸原本挺得直直的身體頓時就倒了下去。

太爺最後這話是寬慰,也是警告。付鐸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家那麽大兩塊肥肉裏頭沒有連家插手的痕跡,他以為付善瀧不知道,卻沒想到,付太爺什麽都知道,而且,已經把那兩塊肥肉無聲無息地給吞了。

付堅就是因為這兩大塊肥肉和連家鬧起來的。他以為連家想要惡意收購他的公司,正好他得到的一些證據證明了連家確實有這方麵的動作,這位魯莽的衝動先生這段日子以來試圖力挽狂瀾,卻收效甚微。大腦一時著火之下,這位就帶著火氣和武器找上門了。

連家也不是省油的燈,哪能容得下付堅這種人在他們麵前耍刀弄槍,一言不合……事情就朝著難以收拾的局麵進展了。

付鐸被人送走後,羅江林帶著位臉上有傷的黑衣保鏢從安全電梯直接到達了太爺的辦公室。

“太爺,阿全完成任務,回來報道了。”羅江林在門口敲了門後,輕聲說道。

“進來!”付善瀧應了一句。

那位頭上包著好幾圈紗布的保鏢挺直胸膛走進付善瀧的辦公室,同時摘掉了臉上掛著的墨鏡。

墨鏡之下,赫然是一張十分熟悉的臉。

阿全——付堅離開付家後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兼保鏢。自始至終,這位都是付太爺身邊派出去的人。

阿全向付善瀧進行了一番詳細述職。本來這次付堅去找連家,並不是真的要去火拚的。但,架不住太爺早有布置,當時那種雙方膠著對峙的場麵,付堅手上拿著的槍一個不小心走了火,直接把他用來當人質的連家私生女弄死了……於是,堅少爺希望的好好談談,馬上變了質。

誰都不會懷疑,也不會知道——堅少爺手上的槍走火並不是偶然。也不會知道,從付堅打算過去談談時,阿全的任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讓這場交談變成‘火拚’。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即便付堅的槍沒有走火,那天晚上該發生什麽,還是會發生。

付堅是注定了要被‘舍棄’的,隻不過在太爺手裏,這枚注定遭遺棄的棋子發揮了他最大的效用。

付堅還在醫院裏躺著,付鐸出師不利,他立馬想到付堅也許會出事,拚命地開車往醫院裏趕。

隻是當他好不容易趕到醫院,衝進病房時,迎麵正好與連家大少爺連居庸撞了個正著。

付堅經過搶救人算是救了回來,剛剛清醒過來,視線裏看到的就是他老父親被人拿槍頂著腦袋,無聲地掉著眼淚望著他的模樣。

付堅的眼珠往旁邊滑過去,看到了正衝他笑得一臉和善的連居庸。

在對方越來越大的笑容中,付堅意識到了什麽,下意識地吐出一個字:“不!”

回應他的是‘啪’的一聲輕響,以及觸目所及滿世界的鮮紅。

‘滴滴滴——’監護儀的警報聲急促地響起,在持續地響了十幾秒後,‘滴——’的一下,聲音被拖長,屏幕上跳動的波浪線變成了平平的一條直線。

連居庸抓起死不瞑目的付堅的一隻手指,在轉讓文書上重重地按下一枚指印,麵無表情地往門口走去。

出了醫院坐上了自己的車子,連居庸手上的電話響起,接通後,聽到對麵連新仁說道‘銀海’和‘新創’已經被付善瀧成功收走,連居庸緩緩地丟了電話,把那份蓋著死人手印的文件一點一點地撕碎,從車窗扔出,隨意地丟在了地上,碎紙片雪花一般滿地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