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傑冷靜地用他那黑黢黢的眼睛看了車延一下。車延意識到自己說話有點兒過分,閉上了嘴巴。

“這件事最初我也不知道。”盛傑一開始對肖泰是沒什麽好感的,因為那個人總是不讓他隨心所欲的做事。也是在來到京城後,羅江林正式把一批員工資料轉交給他,說是這些人以後就是他的私人班底。他才從資料上得知,肖泰的秘密。

“二月三號晚上是阿肖家裏人的忌日。”盛傑平平靜靜地敘述著,“他家以前也是個有點底蘊的家庭來著。因為某些事,家裏人被尋仇,他父母和妹妹在一個晚上全都遇難了。後來他才查到……他的仇家利用了他當時的女朋友摸清他家人的作息規律,製造的那場災難。他因為臨時有事躲過了一劫,不然,早和他家裏人共赴黃泉了。”

車延一臉吃驚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心虛了,“這、這我不知道啊!”

“他後來是殺掉了自己的女朋友,出逃到付家來的。”盛傑也正是因為看到了肖泰曾經作過的這些事,才知道那家夥嬉皮笑臉之下隱藏著這麽冷酷凶殘的一麵,才很快接受了對方。

“出逃?”車延跟著重複了一句。

“他們家和付家……有些交情的。”盛傑說完這句話後,就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

車延卻是受到了很大的震動。

能和付家有交情的家庭,不是一般有底蘊的家庭了吧!肖泰那樣吊兒郎當、玩世不恭,還曾經是個正宗的富家子來著?那樣的人卻能蟄伏自身,甘願服侍別人,光是這份魄力,車延自認自己絕對比不上對方。

“那是我誤會了對方。不過,他、他有時候開的玩笑實在太過分了。”車延無力地為自己分辨道。

“看在他身世這麽可憐……咱們就多包容包容他吧。我看他要是不說那種沒邊沒際的話來調解自己,恐怕會變成個瘋子的。”盛傑對此深有感觸。所以,他現在很大程度上容忍肖泰的原因,也是因為如此。

車延‘哦’了一聲,盡管心裏還是有些委屈,卻接受了盛傑的建議。

說曹操曹操就到。肖泰一身清爽地前來向盛傑報道了,除了眼睛還有些發紅,基本看不出這人昨晚酗過酒的痕跡。

“小爺!最新消息。大爺淩晨在酒店心髒病發,被送往醫院去了。太爺要過去看看他,讓您也跟著做好準備。”肖泰敲開門後,見裏頭的兩位都用特別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在心裏犯嘀咕:難道他沒打理好自己?

“阿車去準備吧!”盛傑起身,“我去換個衣服。”

付大爺心髒病發,這還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去醫院探病也是應該的。

他特意換了一身休閑一些的大衣,下樓去和付善瀧匯合。

見付善瀧並不擔心,他就也沒過多的在意。

坐上車後,付善瀧才和他說明自己不擔心的原因:“付老大的心髒是老毛病了,雖然時不時地犯點兒事兒,卻是十足堅強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盛傑言不由衷地說道。

“看來是你最近那一係列動作讓他心裏的不安加重了,他想見到我,才會在這時候犯病的吧。”付善瀧又道。

“還能這樣?”盛傑有點兒不高興了,“你明知道卻縱容他?”

“畢竟年紀在那兒,我這個做叔叔的,怎麽著也得適當關愛一下晚輩。”付善瀧這話說得同樣言不由衷。

盛傑和他交換了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他們家瀧哥自有自己一套管治族人的手法,他給予每個有能力的人一定的機會和金錢,能不能在家族裏頭爭取到地位,能不能賺到錢,能不能出頭那是得靠自己的本事。一般不搬到台麵上的小心機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除非已經嚴重地危害到族人的發展,他才會揮舞手中的大刀,痛下殺手。

在他看來,不能在眾多耍心眼兒的族群中保住自己,做出反擊,那就是一個失敗的付家人。

作為當家的,他隻負責領航,連舵都很少掌。所以,付家那些子弟們在他麵前爭搶的就是這舵手的權利。

盛傑不一樣。他沒有那麽強的耐性和容忍力,也不具備眾覽全局,指點大方向的綜合能力。他反而像是一個隻熟悉一條航線的舵手,確定了一兩條路線,那就一門心思往裏頭鑽。在這過程中,任何一點動靜,無論是狂風暴雨還是微微一陣小雨點,他都將之視為和自己作對的東西,首先做的就是要將其馴服,馴服不了那就尋求各種刁鑽的機會,想辦法將其清除。

同樣一件事,付善瀧有絕對的自信能夠掌控得住局麵,無論局麵發生什麽樣的變化,所以他會先等,等著事情發生到一定的程度,才會開始動作。

盛傑則相反,他一旦確定這件事有可能出現自己掌控不住的局麵後,首先做的就是直接把會造成這種局麵的人給扼殺,以絕後患。

盡管這輩子的盛傑沒有經過上輩子某些事情的摧殘,他還是有了和上輩子近乎相近的處事態度。

付善瀧對此欣慰的同時,又有些擔心。

這次他去E國除了為婚戒和公事之外,還抽空去拜訪了一位多年前隱居起來的大法師。請對方為盛傑算了一算。

大法師十分精準地算出了盛傑的性格,卻是和上輩子一樣的性格和行事手段。並且直言不諱地說了:“這人不積福報,暴虐成性,任意妄為,手上沾了太多見到的和見不到的血腥……

不是長壽之命。即便有你這逆天的機緣……將來也會是災禍連連。”

付善瀧求了對方許久對方才給他指點了一條‘修福報、積善果’的門路。

他用盛傑的名義向國內外一些辦實事的慈善機構捐了不少的錢。這還不是最主要的,他花錢雇人為國內有登記的寺廟、道觀裏頭的神像重塑金身……這一計劃已經納入本家的家族重要事務當中,將來就算他死了,他的繼承人也將把這件事持續不斷地做下去。

他還讓人建最好的福利院和養老院……收容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並把這些善果全都記在盛傑的名下。

他不會遏製盛傑的自我,就算他真的變成上輩子那樣冷血殘酷的家夥,他都不會壓抑他釋放自己的真性情。

那個也是他曾愛過的盛傑,和現在這個是同樣一個人。

所以,他會默默地為他做一切能消弭罪罰的事,隻期望這些能夠衝淡大法師口中所謂的‘孽業’,讓他家小孩兒能夠順利地活到七十歲。

他要求不高,隻要他家小孩兒這輩子能有機會和自己白頭偕老就好。

“那待會兒見到他們,我該做什麽。”盛傑問。

“你什麽都不用做。讓我來應付就好。”付善瀧摸摸他的後脖子,道。

到了付大爺所住的醫院,關大龍他們已經提前去查看了周圍的環境,並且做好了相應的安保工作。

盛傑在跟在付善瀧身後,被迎出來的付大爺家裏人給請進了VIP病房。

“大舅爺剛剛睡醒,二舅爺已經來看他老人家了,四舅爺說是還在路上。太爺您不用擔心,估計是這邊的空氣不好,大舅爺才會犯病的。”說話的這位五十來歲的年紀,頭頂都禿成地中海了,說話的時候不敢看付善瀧,一直盯著麵前的地板,額頭間隱約有汗珠往外滲出。

付善瀧沒有說話,因為他不說話,對方更加害怕了。

走到病房門口開門時,手心裏因為有太多的汗,還從門把手上滑了一下,惹得盛傑在心裏發笑。

那人推開房門,來了句:“太爺來了。”

盛傑跟在付善瀧的身後走進去後,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付大爺,而是付二爺。

付二爺的目光和盛傑的碰撞上,對方的眼神跳動片刻,立馬領悟,衝著盛傑首先笑了笑。盛傑沒有笑,眼角往旁邊一瞥,瞥到了臉色紅潤,躺在**,穿著一身淡綠色病號服的老人家,這時候他才笑了。

付家大爺自始至終目光都在付善瀧的身上,看到付善瀧的眼神,他掙紮著想要起來,可惜身體起到一半就脫力了,“哎喲~小叔叔……我這有心給您見個禮的,實在是無力了啊。”付善瀧‘嗯’了一聲,伸手往下按了按,“躺著。”

付大爺得了太爺這麽一句沒有多少溫情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是小叔叔疼我。”付二爺殷勤地站起來給付善瀧讓位置,“太爺坐!”

付善瀧沒有過去,羅江林把角落的一張椅子搬了過來,放到付善瀧麵前,他才坐了下去,卻是離病床還有段距離。

付二爺見太爺不坐自己坐過的沙發,也不勉強,但他卻不敢再繼續坐下去了。

太爺坐個折疊椅子,他卻坐軟沙發,沒這種規矩。

“你去坐!”付善瀧指著空出來的沙發椅,對身邊的盛傑道。

盛傑大咧咧地走過去坐了下來。

那張沙發椅就在病床的旁邊,離付大爺近。

付大爺這才看見盛傑,隻稍微回憶了一下,便知道這人是誰了。

小爺!?果然和他們說的那樣,不過是個年輕小毛頭而已嘛!這樣的人也能把他們家太爺迷得團團轉?

付大爺在心裏冷哼一聲,生出一個:不過如此的念頭來。

盛傑坐下來後就一直和付大爺麵麵相覷,“付老大是吧!你說你年紀都一大把了,在家裏好好頤養天年就是了,還跑這麽遠來做什麽?這邊空氣又不好。”

付大爺本來心髒挺舒服的,被盛傑這些話一刺激,隱隱有些發疼起來。

“你們家大人沒有教過你懂禮貌嗎?”付大爺還是不願意承認這位‘小爺’的輩分。

“我家大人……瀧哥,他問你有沒有教我禮貌呢。”盛傑回頭和付善瀧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