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傑聽到肖泰的話後,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還是付善瀧看他攥在一起的拳頭上青筋暴起,不斷地**,嚇得趕緊包住他的手,“小傑……”

“她在哪兒?”盛傑磨著後槽牙,沉聲問道。

肖泰的臉色有些尷尬。這個答案若是被小爺知道的話,怕是會更激動的。

“她在哪兒?”盛傑又問一句。

肖泰這才垂下腦袋說道:“在X市。”

“X市?”盛傑的腦袋有些發懵。怎麽這麽熟悉?他還是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X市……那不是本市?”

肖泰的沉默正好應證了盛傑的話。

“她……就在本市?”盛傑驚呆了,難以執行自己聽到的這些。

這麽長久的時間,他姥姥念叨的那個女兒就在這座和他們呼吸著相同空氣的地方,吃著和他們差不多的食物,看著同樣的電視台,聽著一樣的流言蜚語。

就在——他們身邊!

盛傑抱住了鈍痛的腦袋,從嘴巴裏發出了雜亂痛苦的呼吸。

付善瀧見他不對勁,立馬把他抱了起來,“肖泰,去醫院!”

盛傑攔住了付善瀧,“不……不去!我……沒事、沒事!”

就是忽然一下腦子裏某塊地方像是被人拿錘子狠狠地錘了一下,他隻感覺心髒到腦袋的部分逐漸在麻痹。

他一直以為林芳在南方,卻沒想到那人離他們這麽近,近到他們身上發生的每件事,那個女人都能輕而易舉地知道。

林芳不喜歡他,他沒什麽意見。可她為什麽對自己的母親……

十五年哪!就在自己的身邊,卻沒見她來看過一眼,甚至連她的半點消息都沒有。

盛傑用力地順了順自己的心口。想到他姥姥為了個這麽狠心絕情的東西,苦等了十幾年,硬是把自己給逼糊塗了,他腦子裏那根理智的弦就快要繃不住似的,他很想很想不管不顧地大爆發一場,隻要讓他感覺身體上的疼痛超越心裏的疼痛就好……他想見血!瘋狂地想!

“小傑!別這樣——!”付善瀧看他的表情猙獰的嚇人,脖子以上的部位被憋的青中透黑,嘴唇都泛出紫色了,嚇得他連忙掐住盛傑的人中。

肖泰和車延分別抓住盛傑的手,用力地捏他的虎口。

“小傑……別這樣,瀧哥會心疼的!”付善瀧抱著他的腦袋開解他,“別讓瀧哥難受!”

“打死他、打死他們……打死!”盛傑一聲淒厲的嘶吼,被三個男人按住的身體瘋狂地掙紮起來。

“好好好!打死他們!你別激動……小傑!小傑你看看我,我是瀧哥啊!”付善瀧把盛傑的腦袋狠狠地按在自己的心口,用盡全力箍住他的身體。

“打死……”盛傑顫顫巍巍地發著抖,聲音都跟著不斷地顫動。

肖泰分別在盛傑的十根手指頭上都放了點黑血,他高度緊繃著的神經才稍稍得以舒緩。

付善瀧見他情況稍好一些,不由分說帶著他往醫院去。

肖嬸子和呂鬆平縮在門口,對於乍一聽到的這個消息兩人也是心驚不已。尤其是呂鬆平,林姥姥犯病他始終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事,這會兒更是嚇得沒形了。

車子開往醫院的途中,盛傑慢慢恢複了平靜。他一直耷拉著的手上漸漸地有了些力氣,一點點地回抱住了付善瀧,“瀧哥……不去、醫院了。”

“去!一定得去!”付善瀧擔心。他的小傑心事太重了,這麽多年來林芳同樣也是他心中的一個結。剛剛看他那樣子,付善瀧真擔心他會因此積鬱成疾,演變成上輩子那樣。

他太害怕了!

盛傑沒力氣再說話了,一時間就像是靈魂從這具軀體裏被抽幹一般。他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也不敢想,一想頭就疼。

醫院裏的權威醫生給盛傑做了個詳細的檢查,檢查的結果和上次黃醫生用儀器檢查的相同,沒有病理上的傷害。

“您說他剛剛生了很大一場氣,腦袋疼……我想還是得注意保養。這麽小年紀的孩子生氣了頭疼,真不是什麽好事,腦子這東西太複雜,也許隻是一點小炎症,也許……”醫生沒把話說得太絕對,“最好給他開些疏肝宜氣補腦的中藥……好好養著,經常檢查。另外……別讓他動怒。”

和黃醫生說的沒兩樣,付善瀧隻得點頭。

看樣子,得盡快離開這個城市了。

之前小傑擔心他姥姥,現在林姥姥糊塗了,正好可以一起帶走。

大城市的醫療資源還是豐富些,他不能看著他的小孩兒再在這裏受到傷害。

回去的路上,盛傑睡著了。眼睫毛上有幾顆細密的淚珠,付善瀧看著那些小水珠,心裏就酸脹得不行。

是不是上輩子你也曾經曆過這些?那個時候,沒有任何人陪在你身邊,你一定很害怕吧!對不起!上輩子的我已經不能再給你任何彌補了,咱們這一世,一定好好過。

精神上受到傷害,比身體上的傷更難以愈合。

盛傑這一受刺激,養了一個星期才稍微恢複了些精神。

林姥姥也許是被那天盛傑的樣子給嚇住了,之後盛傑每次去看她,她都害怕地躲著他,不讓他靠近。這對盛傑來說又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好在肖嬸子人高馬大,照顧起老人來又細心,林姥姥在她的照顧下,情況比最開始發病時要好一些,一天裏有幾個時間段她也能恢複些清醒。

隻是清醒的時候,就在林芳的臥房裏翻箱倒櫃,把舊衣服全弄出來,然後一件件地疊起來

盛傑站在門口看著他姥姥那樣子,想著之前和這位老人家相依為命時的情形,他難以抑製地又有些頭疼。

“肖嬸子!”盛傑喚了肖嬸子一聲。

“哎!”肖嬸子覺得自己兒子沒做好,有點兒害怕盛傑遷怒於他們。

“讓呂鬆平出發吧!他不是要出國了嗎?”盛傑心裏對呂鬆平沒有恨意。

他姥姥早晚都得犯病。有些事他寧願她永遠不知道。

“哦,好!”肖嬸子答應一聲。

“麻煩您幫我姥姥收拾一下這屋子。我想,頂多兩個月,我們就會離開這裏了。”盛傑又道。

這裏已經沒有他留下來的理由了。他對這座城市也沒有什麽歸屬感。如果不是他姥姥對這老宅子的留念,他一早就想帶著老人家換個地方重新開始的。

現在,老人家糊塗了……他也知道了那件事,就更沒理由待在這裏。

相信,他的瀧哥早就為此做了打算的。

肖嬸子心中不舍,抹了一把眼淚:“小傑……你別難過。換個地方也好,你是個好孩子,再沒比你更孝順的孩子了。”

盛傑幹巴巴地扯了下嘴角,“不!我不好。”他要是好的話……怎麽父母都不要他?

不過這些都沒關係。盛傑自我開導自己。他有瀧哥呢!這世上,誰都比不上瀧哥。他有瀧哥一個人疼他、愛他、要他……就夠了。

付善瀧看著他家小孩兒瘦脫形的臉,同樣難受不已。

盛傑衝他笑笑,“你別這樣看著我。我好了!”

“一刻不看著你,我就不放心。”

“瀧哥!我心裏還是有一點不甘心。臨走之前,我想看到他們每一個,臉上絕望的表情。”盛傑在說這話的時候,不像以前那樣陰沉著臉,咬牙切齒。

如今的他是那樣的雲淡風輕。曾經讓他介意的、懷恨的、仇視的……現在,他能一邊笑著一邊對他們捅刀子了。

心裏……不會再有任何對那些人的糾結。

“好!”付善瀧親親他的嘴角,“隻要你高興。”

“嗯!”盛傑抱著他,“以後我不會讓任何人惹我不高興。誰惹了我,我就讓他十倍百倍來償還。”

“好!”

“你也別惹我!”

“好!”

李琴匆忙從他父親的公司趕回家去,一路上坐在出租車裏,手腳都在不斷顫抖。

明明前一個星期他父親還找到老戰友借到些資金作為周轉,忽然間那些資金全部撤回了,不僅如此,他們家公司之前做的幾個項目中被檢查出現了重大的事故,現在,相關項目負責人被抓,他父親也被帶去做調查。

一夕之間,大廈傾倒。

這種急促的速度,讓這個星期還以為家裏起死回生的李家人措手不及。

李琴現在要趕回去,把所有跟他爸爸公司有關的財務盡快轉移。她有一部分錢是他爸爸通過公司賬戶打給她,讓她花銷的,雖然少,可也有個幾十萬的樣子。

這段時間,盛江說是開年工作忙,日日不著家。害得李琴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她回到家裏,打開保險櫃,把裏頭的印章、存折一股腦全拿出來,全塞進自己的提包裏,火急火燎地趕著出門。

家裏的車被收了後,隻有盛江前段時間買回來的一輛國產車,李琴嫌那車坐著丟人,所以一直都是盛江在開。

現在她出門辦事很不方便,要踩著高跟鞋走兩裏多的路出去才能攔到出租車。

好不容易走到有出租車的地方,李琴站在離路口稍遠的地方攔車,正好看到一輛熟悉的國產車從對向公路開過來,她迅速掃了一眼車牌,大喜,是盛江的車,正好!她可以不用攔車了。

正準備舉手打招呼時,李琴半張著的嘴巴又再次地閉了起來。

她看到盛江並不是一個人。副駕駛座上坐著個青春靚麗的姑娘,盛江正和人家有說有笑,車子順道拐彎,直接駛入了通往他們那個小區的公路。

一輛出租車開到了李琴的身邊,李琴上了車後,鬼使神差地讓司機往回開。

盛江那個笑容可掏的模樣實在是太熟悉。讓李琴想起了當年,他追她時的模樣。

她得回去看看!馬上回去。

也許隻是同事!李琴在路上不斷地寬慰自己。盛江沒那麽大的膽子,敢在外麵找女人。

還有一點,盛江也沒那麽傻,就算真有女人,也不可能會在這種時候把人往他們家帶。青天白日的,而且,那是她李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