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鏡子裏的自己

最先開口的那個家屬注意到我在看著她們,就問了句:“你夢到了嗎?”

“……沒、沒有。”我僵硬地回答。

於是她們不再理會我,繼續互相交流昨晚的夢,還得出結論肯定是醫院裏經常死人,陰氣太重,才會招來不幹淨的東西。

說到“不幹淨的東西”,又有一個頸椎受損的病人開口,說自己昨晚被鬼壓床了,半夢半醒見感覺病房裏多了很多鬼,而且全都圍在某個人的床邊。但是由於他頸椎受傷沒辦法轉頭,所以也沒看清楚到底是圍著誰的床。

他的話把大家都嚇得不輕,紛紛追問,但是他也說不出更多的東西了,隻能告訴大家被鬼圍著的病床在靠門的那邊。於是床位跟師兄相鄰的幾個病人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甚至有人開始跟自己的家屬商量換病房甚至是轉院了。

師兄十分愧疚地悶聲呢喃:“沒想到還是影響到了大家……”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傳音安慰道:“別這麽自責了,你也沒想到那個人的靈覺那麽敏銳啊。這都是沒辦法預料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師兄搖頭:“不,我本來就不應該在周圍有這麽多普通人的時候,還把鬼仆都召喚過來。吸收鬼氣的時候,再怎麽小心也不可能沒有絲毫泄露,那些飄散開的鬼氣多多少少還是會對他們造成一些影響的。而且生病受傷的人身體機能本就比正常狀態要差,更容易受到影響。一次兩次或許還不明顯,但時間長了……總之的確是我做得不對,你就別替我開脫了。”

我知道再勸也不會有效果,就說:“那我爭取天黑之前就找到房子,晚上咱們就出院。”

“好。”師兄翻出自己的銀行卡遞給我,又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問:“對了,你身份證還在麽?”

被他這麽一問,我頓時苦了臉:“丟了……備用的那張也丟了。”

真不是我不小心,而是田玲玲趁我昏迷的時候把我隨身的東西都拿走了,我當時人事不省,自然沒能力阻止她。後麵的事一樁接著一樁,我也實在分不出多餘的心思去找那些東西,況且現在田玲玲連魂都散了,我更沒法知道東西到底被她藏哪去了。

師兄安慰我說:“沒事,丟了就再買唄。你先拿我的去吧,就說是替我租房子好了。”

“嗯,我試試吧。”

現在國家對於租房這塊管得越來越嚴,基本上像樣點的中介都會要求必須得出示身份證才能簽合同,個人房東有些也開始要求簽合同了。拿著不是自己的身份證能不能順利租到房子,我心裏還真沒底。

可是再怎麽沒底也得盡力去試一試。反正那些正規的中介是肯定不用想了,隻能去城鄉結合帶附近找找看有沒有心大的個人房東了。

師兄把自己的備用手機也給了我,又從自己的包裏翻出一張符塞進我手心裏,叮囑道:“這個千萬別離身。”

符紙上的紋路看著十分眼熟,應該是先前幫我遮掩氣息的那種符。我也沒多想,小心地貼身放好,便出發去找房了。

之前我研究過地圖,知道東郊那邊地形比較複雜,也比較符合我的各種期望,所以我決定先去東郊那邊碰碰運氣。

為了省時間,我選擇了打車。一路上始終有種古怪的感覺,好像有一股力量不斷地想要靠近我,但是又被一次次地彈開,沒有辦法真正接觸到我。

難道師兄又在符籙上做了改良,除了遮掩氣息以外,還添加了護身的效果?

我暗暗思忖著,猶豫要不要放出神識去仔細探查一下,弄清楚那股力量到底是什麽。可是一旦動用神識,符籙就遮掩不住我身上的氣息,很有可能會被道宗的人感應到。左右都是風險,如何選擇實在是個難題,我一時間無法決斷。

到底要不要放出神識探查一下呢?我糾結著這個問題,眼神無意識地往車窗外麵瞟。由於後視鏡角度的關係,我剛好能看見自己的影子。

驀地,鏡子裏的我似乎動了一下。

我瞬間一激靈,瞪大眼睛望過去,隻見後視鏡裏的自己慢慢地伸出手指,貼著鏡麵劃動……

一撇,一個橫折鉤,然後又是兩撇……

後視鏡裏的“我”微微抬起指尖,似乎打算寫下一個字,卻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束縛住,指尖怎麽都無法再落到鏡麵上。她與那股力量較量了片刻,最終還是落入下風,不甘不願地化作霧氣消散。

鏡子裏的我換了模樣,我嚐試著動了動,鏡子裏的自己也跟著做出相應的動作,沒有絲毫差別。

一切都悄無聲息地恢複了正常,快得像是一場幻覺。而我已經冒了冷汗。

看著後視鏡裏穿著現代衣服的自己,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在鏡麵上寫字的那個“我”……

穿的是古代的嫁衣!

嫁衣如血,珠翠滿頭,那副打扮分明和我夢裏的前生一模一樣!

就是在大漠裏,淩邪用劍刺穿淩無殤胸口的那場夢!

剛才在鏡子裏出現的,真的是前生的我麽?如果是,她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式出現?她寫的那個字,是想給我什麽提示麽?

我竭力克製著自己的恐懼,仔細回憶她寫下的筆畫,一撇,一個橫折鉤,然後再是兩撇……我在掌心上慢慢畫著,最後寫出來的是個“勿”字。

勿什麽?

我想不出來。這個字後麵的內容才是重點,但是很可惜,她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阻止了,沒能繼續寫下去。

那麽阻止她的力量,又是什麽呢?

她還會再出現,繼續給我某些提示嗎?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地冒出來,我想得入神,猛地聽見刺耳的刹車聲。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身體就在慣性作用下狠狠撞向前方。

“咚。”

我磕得眼前一陣發黑,整個人都懵了,捂著腦袋緩了半晌才慢慢恢複。

“大叔,你刹車之前跟我說一聲行不行?”我沒好氣地衝著出租司機抱怨。

要不是他突然踩刹車,我也不至於撞成這樣。我又瞄了一眼後視鏡,發現自己的額頭明顯腫了,頓時更加生氣。

司機大叔渾身僵硬地死死捏著方向盤,腳下也保持著用力踩刹車的姿勢,好像仍沉浸在巨大的驚恐當中無法自拔。我說的那句話,他似乎完全沒有聽到。

我開始意識到不對勁。這條路已經很偏了,放眼望去前麵連輛車都沒有,他幹嘛要突然刹車?

“大叔,大叔?”我又試探性地叫了兩聲,司機仍然沒有回神。不得已,我隻好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

“啊!!”司機大叔突然狂叫起來,嚇得我一哆嗦。

但是他明顯比我更加驚恐,臉上一點血色都沒了,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粗氣,整個人都在微微地打著哆嗦。

“大叔,你是不是看見什麽了?”我試探著問。

他又狠狠地抖了兩下,臉上的表情更加驚恐,也不回答我的話,直接下車查看。他繞著車轉了一整圈,把四個輪胎全都看了一遍,再回來的時候,腦袋上都冒汗了。

“你……你下車吧,我不收你錢了,我、我我我還有事,這單不做了……”他聲音顫抖地對我說。

看他這副模樣,我心裏也隱隱猜出了幾分。估計他八成是見了鬼,以為自己刹車不及時撞上了,下車查看之後才確認自己剛才看見的根本就不是人。

我掏出一百塊錢遞給他,陪著笑臉說:“大叔,你看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讓我咋辦啊?要不你再辛苦辛苦,把我送到地方唄?”

司機瞄著我手上的鈔票,情緒稍微穩定了一點兒,但是瞄了一眼車外還是選擇了拒絕:“你再叫個別的車吧。我今天真不能再跑活兒了。”

像出租車司機,或者長途貨車司機這樣長年累月在路上跑的職業,多多少少都經曆過或者聽說過一些不太尋常的事情。慢慢的,也就形成了一些不成文的規矩。其中就包括在路上見到不幹淨的東西以後,必須得立刻回家,或者是就近找個地方住下,總之就是不能再繼續在馬路上跑了,不然肯定會出事。如果有條件的話,回家以後還要用艾葉熬水洗澡,才能徹底驅除晦氣。

這些規矩我多少也聽說過一些,如果不是這個地方實在太偏僻,我可能也就直接下車了,不會讓司機大叔為難。但現在的實際情況讓我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求他:“大叔,這地方真的太偏了,要不我再加一百塊車錢,你就把我送過去唄?”

“不行不行,這就不是錢的事兒!”司機大叔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雖然表情有點肉疼,但態度無比堅決:“你有這錢還愁叫不著車麽?你在打車軟件上加兩百塊小費,多遠都有人願意來接你。我今天是真的不能再繼續跑活兒了,你快下車吧,我得趕緊回家了。”

我苦笑著掏出自己的老式手機,說:“我也想直接用軟件叫車,可你看我這手機能裝得了APP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