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寧願她死了

幽精之魂看到我手上的牙印,頓時皺緊眉頭,表情十分不悅,整個人都散發著低氣壓。

不由分說地,他直接握住我的手,向唇邊湊去。

“誒你幹什麽……”

話未說完,手指上的皮膚已傳來冰涼而柔軟的觸感。

他在吻我的傷口。

他竟然在吻我的傷口……

一瞬間,我的大腦完全空白,隻剩下這一個念頭。心弦仿佛被輕輕撩動,不知名的情緒彌散開來。我怔怔地望著他,忘了時間,忘了天地,忘了世間所有一切。

我的眼裏,我的心裏,隻剩下他鮮紅的薄唇,低垂的鳳眸。我情不自禁地想要擁抱他,告訴他我有多麽想念他。

可他卻忽然放開了我。

如親吻時的毫無預兆,他的放手也同樣突然。

“好了。以後別這麽笨。”

低沉又略帶冷硬的語氣,讓我瞬間清醒過來,意識到眼前這位並非是我心心念念的淩邪。我頓時感覺臉上熱得像火燒一樣,同時心裏也暗暗慶幸,自己還沒來得及撲進他的懷裏。

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再麵對他,又怎麽麵對自己的心。

“呃……謝謝。”我生硬地道謝,撫摸著已經恢複如初的右手大拇指,隻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寸毛孔都非常不自在。

療傷就療傷吧,幹嘛非得用這樣的方式。我真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像個沒事人似的淡淡地嗯了一聲,伸出指尖在江唯月唇上隔空一抹,立刻就讓她的舌頭恢複完好,連血跡都蒸發幹淨。

我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整個人更加不好了……

果然是故意的!!

“你、你明明……”我結巴,有點說不下去。

“明明什麽?”他淡淡地抬眼向我看來,臉上連一絲多餘的情緒都沒有。

明明不需要任何接觸就能療傷,幹嘛非得要親我?

這句話堵在我的嗓子眼裏,怎麽都問不出口。

亦或者應該說是,不敢問出口。我害怕聽到答案以後,會讓自己更加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沒、沒什麽。”我僵硬地輕聲說。

他沒有任何多餘的表示,淡淡地收回目光,轉身朝著病房外麵飄去。

“誒你幹什麽去?”我忍不住問。

“看看她爹娘到底存著什麽打算。”幽精之魂淡淡地回答。

我飛快地望了一眼昏迷中的江唯月,心想著她一時半會應該醒不過來,就說:“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想知道,江唯月的爸媽到底打算怎麽安置她。

幽精之魂不置可否,自顧自地飄走。我小跑著跟上去,又故意落後了一點點距離,沒有與他並肩。

江唯月的父母並沒有走遠,就在外麵綠地邊的長椅上坐著。江母捂著臉不住地抽泣,江父嘴裏叼著煙,煩悶地狠狠吸著——但是並沒有點火。他得顧及妻子的身孕,以及胎兒的健康,再煩也不能讓妻子吸二手煙。

“非得這樣不可麽?月月也是我的孩子,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江母哭著說。

江父強壓著煩躁,反問:“那你說怎麽辦?難道要讓她回家,讓所有的親戚朋友都知道她變成這樣了?我們還要不要做人了?!月月還要不要做人了?”

江母無言以對,一個勁地哭。

江父又狠狠地吸了一口沒點火的煙,頹喪地說:“月月也是我的孩子,難道我就不難過麽?可你想想,月月畢竟是個女孩子,別人知道了這些事情得怎麽說她?她能受得了嗎?我這麽做也是為了保護她,保護咱們這個家。”

“可是她沒家了啊,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家了啊……”江母哭著說。

“沒家也比沒命強!”江父激動地抬高音量,驚得樹上一隻不知名的鳥兒呼啦啦飛走。他冷靜了幾分,想到妻子還懷著孕呢,趕緊放緩語氣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找一家靠譜的福利院,絕不讓月月受委屈。而且以後咱們有時間了,還可以來這邊探望她,權當是旅遊散心了,跟親戚朋友也好交代……”

我聽得怒火中燒,他們竟然要把江唯月送到福利院去!他們這是打算讓她永遠都不要回家嗎?!

然而更讓我生氣的還在後頭。

江母淚水漣漣地點頭,輕聲說:“那……那你至少讓我在這裏多待幾天,多陪陪月月吧。她現在正是需要人陪的時候。”

江父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行,你之前保胎保了那麽長時間,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還是得處處小心的。這邊的醫療條件哪能跟家裏比,你萬一有點什麽狀況……呸呸呸,不會有狀況的!但是那也不能呆在這,我不放心。明天咱們就買票回去。”

“讓我再多待幾天吧,就幾天,不會有事的。”江母試圖跟他商量。

江父默了一瞬,沉聲說:“那回去以後親戚們問起來,你怎麽說?既然要騙,咱們就得騙到底,不能讓任何人看出破綻來。咱們明天馬上回去,告訴他們說是警方搞錯了,害得咱們白跑一趟,誰也不會懷疑的。可你要是呆久了,回去再說沒見著月月,還能有人信麽?”

“可是月月她……”

“沒有可是!”江父打斷她,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這裏是醫院,大夫護士都是專業的,你有什麽好擔心的?你又不是大夫,你留下又能對月月有什麽幫助,難不成你呆在這陪著,她的手腳就能好了?你肚子裏還有二寶呢,你不能光想著月月,也得為二寶想想,他可是保胎保了好幾個月,好不容易才留住的,而且還是個男孩兒……反正咱們明天必須得回去。”

江母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流著眼淚點頭。

江父見她終於同意,這才鬆了口氣,又說:“回去就跟親戚們說,是警方通知錯了,活著的是別人家的孩子,咱們的月月……已經死了。就說是她被賣掉以後,不想被侮辱所以自殺死了吧。這樣說,月月的名聲也不至於太難聽,咱們以後也不用再到處找她了。”

江母捂著臉泣不成聲,卻一個不字都沒有說。

她也認同了丈夫的安排。

我在一旁氣得渾身發抖。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父母,他們寧願欺騙親朋,說自己的女兒早就死了,也不願意告訴大家女兒其實還活著,隻不過失了身子又廢了手腳。

他們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江唯月好,實際上還不是怕自己丟了臉麵!他們寧願女兒清清白白地死,也沒法接受她現在這樣活著!

我從前一直以為,什麽貞操、名節之類的玩意,早就入了土,沒人會把這些東西看得比人命還重要。可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不是這樣,這些東西並沒有跟封建社會一起消亡,隻是隱藏起來了,不會再正大光明地擺在台麵上。

可是這不代表它不存在。

它還藏在許多人的腦子裏,平時不會宣之於口,卻會在某些特定的時候,顯露出猙獰的獠牙。

它不直接殺人,可是卻能誅心。

驀地,濃烈的陰氣席卷而來,將周圍的空氣瞬間降至冰點。

江母狠狠地打了個哆嗦,“好冷啊……”

江父也同樣皺眉,不明白溫度為什麽突然一下子降低了這麽多。

我卻心中猛然一凜,轉身朝著陰氣散出的方向看去,隻見江唯月長發披麵,緩緩地飄出住院部大樓。

是的,飄出。

她已經成了鬼。

她身上原本應該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此刻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變成紅色。這意味著,她正在向厲鬼轉變。

我顧不上去想她為什麽變成這樣,隻想上前攔住她,讓她趕快散去怨念,不要再繼續厲鬼化。成了厲鬼,就再也不能輪回,誰也幫不了她!

幽精之魂死死拉住鉗住我的胳膊:“別過去。”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她徹底變成厲鬼嗎!”我急得吼出來。

幽精之魂抿緊雙唇不說話,目光緊緊跟隨江唯月,看著她慢慢飄到江父江母麵前。

“為什麽不帶我回家……為什麽不帶我回家?”江唯月流著血淚一遍遍地發問。

人鬼殊途,她的質問本不該被江父江母聽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江母猛地瞪大眼睛,驚呼出聲:“月月!你這是怎麽了!”

江父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緊張地扭頭四處張望,卻什麽都看不見。他驚悚地沉聲喝斥:“別胡說!哪有什麽月月!”

江母對他的話置若未聞,顫抖著伸手想要抓住麵前的的江唯月,手指卻直接從江唯月的身體中穿了過去,除了空氣什麽都沒碰到。

這顯然違背了她的認知,她驚恐又不知所措地僵愣著,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江唯月慢慢地彎腰,把染滿血淚的臉湊到她麵前,一字字地問:“媽,你為什麽不帶我回家?”

“為什麽,不帶我回家?”她湊得更近了,陰冷的氣息直接撲到江母臉上。

江母猛地發出一聲尖叫,隨後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燕燕!燕燕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江父嚇壞了,拚命地搖晃妻子的身體,卻怎麽都叫不醒她。

接著路燈昏黃的光線,他驚恐地發現妻子的褲子慢慢被鮮血染透。

“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