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農村生十幾個都沒問題,就算計劃生育要推牆挖屋也要堅持生,不像現在的我們,獎勵那麽多東西還不願意生二胎。

由於他們雙方的父母親在未婚的時候就相識,並訂過了娃娃親。可當時日軍來襲,大家四處逃難,就分散了,並且這麽多年一直沒聯係上。大嬸的兄長和姐姐們結婚的結婚,嫁人的嫁人,男方家卻尋上門要人來了。

恰好這時候隻有大嬸還未婚,她父母應了媒妁之約,將她嫁了過去。

對於一個從小備受寵愛的千金小姐來說,這無疑是把她逼上了死絕路。一哭二鬧三上吊,該做的都過了,卻終是沒死成,最後隻好哭哭啼啼嫁了過去。整天麵對一個比自己大一輪足以當父親的男人,心裏是個什麽滋味盡管亮伢的父親待大嬸非常好,大嬸的心裏還是很失落。

她也有一個音樂夢,卻被扼殺在了封建思想裏。

亮伢出生那年,前來喝喜酒的她其中一個同學,對著亮伢爸爸說了這麽一句玩笑話:喲,這是亮伢的爺爺吧

自此後,大嬸就對亮伢爸更加厭惡,常常連亮伢都不讓他看,還讓他外出賺錢去。

當時外出務工的人不多,有極少量一批下海玩命去了。亮伢的父親就是那批人中的一個。但他比較倒黴,被大老板騙光了所有工資不說,連過年回家的車票都買不起。自覺得沒有顏麵再見大嬸,跑到火車軌道上,尋了短見。

大嬸聽到這個消息後,哭了七天七夜,眼睛都快瞎了。她說趕亮伢爸出去不過是怕別人嘲笑,後來亮伢爸真的走了,她卻覺得心裏落空空的,像缺了一塊。整天在家裏盼著亮伢爸能早些回來,不去管他人的閑言閑語了,自己一家三口過得快樂就行,哪知卻等來了死亡的噩耗。

說著說著,大嬸又痛聲哭了起來。我最見不得別人哭,那一滴一滴的眼淚看得我心裏堵得慌。轉眼一見七鳳已經開始抹起了淚,我就覺得平衡了些。

我深知人言可畏啊。

當初生下楚臣的時候,頂的壓力也是蠻大的。雖說有爸媽幫我撐著,但終歸生孩子的是我自己。單親媽媽。這個稱謂不是誰都看得開承受得住的。我們要接受很現實的問題。孩子將來姓什麽上哪裏的戶口幼兒園和小學該在哪裏念資金是不是問題將來中考和高考是不是要回老家如果沒考上我有沒有能力花錢去買分還有,要不斷去進行所謂的相親再續姻緣,給孩子找個後爸

單親媽媽的困難,於寡婦來說,同樣傷腦筋。自古寡婦門前是非多。

當然,這些是非我們現在不必去理會,重要的是,大嬸說她在收到亮伢爸遺體的時候,找到了一個大師。那大師不僅將亮伢爸殘破不堪的身體處理成生前的模樣,並教大嬸學會用紅繩綁死人手腳,屁股上掛秤砣,這樣這個人的魂魄就不會走太遠,跟她相伴一生。

本來是好事一樁,但錯就錯在他們不該強行留住一個人的魂魄,畢竟人鬼殊途,不是所有魂鬼都能清楚地記得自己生前的事情。

大嬸以為留住了亮伢爸,自己就不再孤單了。可哪知亮伢第一次離開家去北京,就如同他的父親第一次離開家下海,當年的事情又重演了一遍,所以亮伢父親的魂魄才會在火車站出現,並哭泣。許是想起了自己當年離家的情景,當時也在火車站偷偷哭過一場吧。

亮伢爸一去不回,死在了火車底下,可魂魄又因為被束縛著無法離開,記憶卻開始消亡,隻記得要回家。他想回家,家裏還有他最牽掛的媳婦和兒子。孰不知他的媳婦念著他,卻害苦了他;他的兒子長大了,卻根本不認識他,還因為他的出現生了一場大病,弄得現在半死不活。

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呢那位自作主張的大師悔過自親的大嬸毫不知情的亮伢

我弄不明白。

我隻是被他們一家請來驅邪的過路人。

打電話給外婆,把這邊的情況說了,外婆讓我用糯米加雞血拌一拌,加水,倒進浴缸裏,讓亮伢泡個澡。外婆會在我做這些事情的同時,在家裏香火燒往生文書,解了亮伢一家的陰人殺。

我把亮伢的生辰八字報給了外婆,就開始著手準備起糯米和雞血。

亮伢還沒有醒來,我們幾個女的合力把他搬到了浴缸裏。別說,他還挺沉。豔兒扶著亮伢的腦袋,大嬸抱他的腳,在浴缸裏固定好。我用一根桃木枝在血水裏攪著,七鳳就一直跟外婆那邊通著電話,把我們的情況匯報過去,外婆好一一告之。

看著染紅的水,我不竟憶起了石三生那日用自己的血替我驅石骨惡靈的情景。他抱著我,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把血滴到我的身上又一想到他此刻正躺在床上養傷,我心裏就揪心地疼。

石三生,你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如初

亮伢泡了半個小時,外婆說文書已經燒過去了,亮伢已經沒事了,他爸爸的陰身也已經得到了釋放。會去轉世輪回,還是受刑罰,那便是陰司的事了。死後四十九天還沒有被帶到陰司的魂魄,如果經高人指點,再回陰司,是會受到相應的懲罰的。

我狠狠鬆了一口氣。第一次單獨處理法事,雖然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場,但還是很緊張的。尤其我還要驗證七鳳

我在心裏勾起一抹笑,瞬間覺得哀傷。

七鳳,你以前不是看不見鬼的麽看來你的魂魄的確被人抽走了。

普通人被抽走一魂一魄,等同於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便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正如七鳳現在的樣子。安晨那邊我自是不需要再多考驗了,自然是跟七鳳一樣,被人抽了魂魄。

早在我第一次進屋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有靈存在的氣息,並且應該就在床底下。剛才我說看不見,隻是騙七鳳的。我想弄清楚七鳳能不能看見。這樣說的目的,不過是想看一下七鳳到底是不是缺了魂魄。現在看來,果然不出我所料。

這可怎麽辦好

我一不知道她和安晨的魂魄被誰抽了,也不知道現如今被關在了哪裏,要怎麽救要是直接問他們倆的話,他們肯定是不會說,反而還會對我有所防備。

辭別大嬸留我們吃晚飯的好意,回到家裏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吃過了飯,我早早洗了,躺到了石三生懷裏,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又把七鳳和安晨的事跟他講了。

越說,心裏越覺得不安。七鳳和安晨怎麽能為了我跟石三生犧牲自己的魂魄呢

一夜很快過去,天亮的時候,我睜眼,習慣性地去找石三生的胳膊,哪知道卻摸了個空。我心裏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

當時腦中真的就隻有一個念頭石三生不見了,天塌了

牆上的掛鍾卡卡地響著,香火味繚繞在屋內,房門半遮,外頭的陽光透了進來。石三生端端正正地坐在桌邊,氣定神閑地握著茶盞。抿一口,又擱下。神色淡淡,眉頭微鎖。

師石

我一時竟不知道該叫他什麽好,許是師父,許是石三生,但喉嚨發緊,心裏五味陳雜,隻能愣愣地看著眼前冷峻的喝茶人。膚色勝雪,雙眸若星,性子沉穩。他是全世界最美的一道風景,是溫文爾雅的陰司殿主,是我孩子的父親。

他,醒了

我呆呆坐在床上,直到石三生端著杯子走到我麵前,把杯沿伸到我的唇邊,我仍是欣喜得無法言語。一股清淡的茶香入鼻,如春日的柳絲輕掃心扉,使得浮生安靜,心思明媚。

小靈石三生撫了撫我的發,淡淡道,我回來了。仍是以前的那個動作,那種語調,輕柔似水。

我用指尖觸了觸石三生的手,再是眼睛,鼻梁,嘴唇。最後,我緩緩攬上他的頸項,深呼吸後,道:回來就好。越說,聲音越是哽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石三生把我的手移開,用溫暖的掌心捧起我的臉,大拇指的指腹輕輕摩挲我的眼下:小靈的笑才最美。

嗯我又哭又笑地點著頭。對視少頃,複又狠狠地圈住石三生,猛地張嘴咬向他的脖子。過了幾秒鍾,直到我自覺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嘴巴,發現他白皙的皮膚上赫然有了兩排深深的牙印。

我朝石三生擺了個吸血鬼的姿勢,道:再丟下我不管,我就唔下半截話被一片微涼的唇堵回了嘴裏。

直到我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來了,石三生才鬆開我,很輕柔很輕柔地將我擁向懷裏,把下巴擱到我的頭頂,喃喃:小靈,若我沒死,你卻先去了,這空空的三界叫我如何是好頓了頓,你還真是胡鬧。

我一聽這胡鬧二字,驀地泣不成聲。此時再過多解釋已經算是多餘了,唯有彼此珍惜才是。

正在溫存之際,二殿的話突然從屋外傳了進來:大哥大嫂,你們膩完了麽我要進來了

石三生站著沒動,我就仍是半跪在床上,任由他摟著,都沒去管二殿到底要不要進來。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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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相見他身邊已有了如花美眷,可陸淺懂,她不願繼續漂泊,隻想要在有他的地方畫地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