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方策

伯裏爾悠哉悠哉,踱在宮廷外門前的靠牆柱廊上,這兒沒有陽光能照射進入,牆麵和欄杆上全是陰涼芬芳的花卉草木,隻要穿過這道崗哨,便能徑自走出皇宮,可以順著箭道,返回他的辦事官邸了。

這會兒,他看到了前麵小廣場上,正坐在噴泉邊的肩輿上,穿著古風絲袍的凱撒大人,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又辦好了一件事,不愧是百官的統括,皇帝的右腕。”麥考利努斯生硬而肉麻地恭維說。

“我可什麽事情都沒有辦,隻是如實將現在帝國的財政情況報告了宮廷大總管,至於他會不會與皇帝相談,我並不知情。”伯裏爾也滴水不透,“凱撒閣下進入布拉赫納宮,是要去拜謁受到聖母庇佑的皇後殿下嗎?”

“是的,杜卡斯家族,包括我和皇後,可都感激宰輔大人您呢?”說到這裏,凱撒起身,在和伯裏爾擦肩而過時,低聲說出了這句話。

“不,我這是份內的職責,至於最後演變成了什麽,我可管不著,也不知情。”伯裏爾依舊是這個回答。

麥考利努斯在心中冷笑了下,在宰輔離去後,他看著皇宮群山巔峰上秀美的布拉赫納修道院,帶著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議事廳堂內,皇帝坐在了禦座之上,禦墨官麥萊斯與眾位廷官拱立左右,而大宦官尼克德米亞跪拜其下,“你的所言,朕已知悉。”皇帝阿萊克修斯帶著壓抑沉痛的聲調,“朕不曾想到,國庫和皇產私庫已然衰微成這副模樣,但朕不可以輕言放棄,想當初朕前往都拉佐迎戰勇悍的諾曼匪徒,身邊衛隊可堪調派的隻有五百人,但朕依舊向教堂乞討了大批法器聖物,變賣出去拚湊了數萬軍馬,雖然與匪徒不分上下,但卻重挫了圭斯卡特的士氣鬥誌,又在帖羅奔尼撒擊敗了他兒子博希蒙德,讓諾曼人多年不敢犯境。現在皇都八麵皆敵,典廄長好不容易在小亞細亞打開局麵,不能因為缺錢就功虧一簣,若是真的需要以授田代餉的話,朕下定決心,實施此事。”

“話是這樣沒錯,可是......”小鳥尼克德米亞下麵要說困難了,但卻被阿萊克修斯伸手阻止住了,“我的禦墨官,請在金冊詔書上草擬命令。”接著,皇帝走到了大宦官的麵前,帶著某種無奈和悲傷的語音,“紮哈斯的武裝並未有前去救尼西亞,而是登上了加利波利海岸燒殺,他們乘坐著用錫諾普木材製造的輕便快船,朕不清楚,將來他們是否會進一步去攻擊塞薩洛尼基和科林斯。”

大宦官也頓時覺得整個宮殿都灰暗了下來,“陛下您是說,紮哈斯也許會和諾曼的匪徒......”

阿萊克修斯頷首,“都是麥考利努斯那個不折不扣的混蛋,讓博希蒙德能重新逃回卡拉布裏亞,統帥諾曼人來與朕為敵,這也許就是朕那親愛的姐夫早就策劃好的,他恨我妒忌朕,甚過對諾曼匪徒的敵視。所以,一旦紮哈斯的艦隊越過聖海,和諾曼人會合,那麽整個帝國就會麵臨最最糟糕而恐怖的局麵,而朕本人,甚至可能從皇座下跌落下來蒙塵。”

說完,皇帝走到了禦座前的小幾上,排出了兩個馬蹄形的令牌,苦笑著對大宦官說,“你看,邊境有兩處告急,現在是秋季,大批的佩徹涅格人已經入侵色雷斯,告急的文書和雪片一般;此外,據朕的間諜告知,博希蒙德的母親蓋塔已經病危,而整個意大利和西西裏的諾曼領主都前來探視,所以朕完全有理由懷疑,這群無法無天的家夥也準備蜂起。而紮哈斯的艦隊還遊走在聖海上,隨時能北上,或西進,與朕的仇敵會師,那麽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朕,朕到底應該如何做?”

小鳥尼克德米亞頓時跪拜了下來,哭泣著,一麵是為皇帝的困境,一麵是為皇帝對自己的信任,他誠惶誠恐地說,“我願意蕩盡家財,為皇帝遠征做準備,不過既然皇帝詢問下來,我認為凡事都有輕重緩急——博希蒙德是不會輕易離開沉屙在床的母親蓋塔的,我可以暗中安排優秀的醫師去幫她延命,拖住博希蒙德。隨後陛下似乎可以麵見紮塔的斯拉夫土王君士坦丁.伯丁,與他握手言和,換取亞得裏亞海的海防軍力,和陛下出征佩徹涅格匪徒的仆從軍力。至於紮哈斯,他最多不過支撐一段時間而已,失去了尼西亞、普魯薩,他的流賊行為畢竟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不愧是尼克德米亞,這個建議和方案,連禦墨官也不斷點頭讚同。

皇帝阿萊克修斯也表示認可,“現在吉利基.阿爾斯蘭的四千人已經送來,朕又雇傭了五千庫曼騎兵,和伯丁言和後,還能獲得數千斯拉夫傭兵的支持。既然佩徹涅格那群狼,企圖和紮哈斯夾攻朕,朕就還治其身,聯絡更北方的庫曼人夾攻他們,徹底剿滅,還帝國邊境一個安寧。接著,朕就去對付其他的敵人。”

“願陛下凱旋!”當即所有的廷官都跪拜下來。

卡拉布裏亞的海岬處,在撒拉森塔(過去意大利人為抵禦撒拉森海盜所建的哨塔,在各海岸遍處都是)下,到處燃燒著火光,博希蒙德捂著臉,在幾名老扈從騎士的伴同下,哽咽著快速走入了一處立起的帳篷當中。

帳篷裏的臥榻,一位穿著灰色袍子的年老婦人臥在其上,幾名醫師正在為她忙碌著,當她看到了淚流滿麵的兒子博希蒙德走入進來,便微笑著對醫師們說,“我有些交待,要對不成器的兒子說,不然我怕來不及。”

“您正在好轉,相信主吧,夫人。”首席的醫師很恭敬地說了這句,而後便帶著所有其餘人,對著博希蒙德鞠躬致敬,接著暫時離開了。

“母親......”博希蒙德咧著嘴,滿是鼻涕和眼淚,直接撲在了母親的臥榻前。

蓋塔看著自己紅胡子的兒子,強笑著,顫抖著將幹枯的手伸出,博希蒙德趕緊把臉頰給湊了過去,他認為母親要撫摸他。

一聲清脆的響,蓋塔直接給了博希蒙德一個嘴巴,鼻涕都飛到了床褥之上,“都沒人在這裏,你還喬裝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