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戰拒馬牆(下)

“是誰,是誰在笑!”很快,亞吉就站在塔頂上,發出了憤怒的咆哮。他身後的貝伊和奴兵互相對視著,表示答案顯然易見。

亞吉將靴子狠狠踏在了窗孔的磚台上,踏得碎末灰塵直下,接著奴兵紛紛踩上去,將約翰牧首的鐵索拉得咯吱咯吱響,下麵城道的普拉吉特嚇得急忙抱頭鼠竄,但牧首卻毫無畏懼,雙手被鐵索牽拉著,慢慢擦著牆壁而上,幹枯瘦削的手臂毫無血色,可是還在高亢地吟誦著對主的讚頌:

這是山頂的節刑,

塗滿鮮血猶如我淒苦而閃亮的荊棘,

世界是我的憂傷,上帝的瑪利亞在憂傷!

接著,蓬頭垢麵的牧首老人家被牽扯進了塔樓,突厥奴兵猛烈地毒打他,用馬鞭抽著他的背脊和頭發,牧首滾在地上,縮著身軀,碎發與塵土滿地飛舞,“不要打他!”亞吉撫摸著白色的長胡須,很有威勢地喝止住,接著將靴子踏在了牧首的脖頸上,“給這個口不擇言,不知道感恩的家夥,喂吃野橡子!叫他享受不潔的豬玀般的飲食!”

橋頭堡三麵的拒馬牆下,攻防戰鬥也已經達到了白熱化的境地,德意誌蘭的雙手劍士還在列成斜線陣,誓死捍衛著正麵的拒馬牆和水壕,殺得不斷撲來的突厥人人頭滾滾,自己也多被飛蝗般的箭矢射殺射傷,而在另外兩側,富圖瓦士兵和重裝的突厥武士,已經列著隊,或者拉壞了柵門,或者握著荊刺和樹椏,攀爬翻越了牆壘,進入了橋頭堡的內圍當間。

頭盔和頭巾下的眼睛。驚恐地四處抬著張望:但見入口和內圍處相連的地方,居然又築有三麵城牆,和彎曲狹窄的通道。兩側同樣插滿了荊刺,上麵再度人影攢動。箭矢、石塊密集射下砸落,形成了如同怪獸血口般的屠殺陷阱——這原來是新月教徒最擅長的,在堡壘入口處設置的“屠坑”,現在卻被守衛者旅團給學習來了,最後拋下的是雜著瀝青和硫磺的火罐,火光順著牆壁內,熊熊燃燒起來,接著許許多多的富圖瓦士兵帶著火焰。如同群被獵殺而驚奔的野獸般,從入口木柵處重新跑出,接著紛紛倒伏在水壕當中或邊沿死去,而那群重甲的突厥武士更不必說了,因為鎧甲不利於逃脫,全部被射殺燒死在內圍牆中,幾乎沒人跑得出來。

血腥的搏殺愈發激烈,一麵土牆內外,雙方都在互相撿取拋擲發火罐,生死存亡都是一瞬間的事情。並且不斷有暗孔被長矛抵穿,將正在攀附而上的富圖瓦士兵自腹部刺穿,對方往往隻是爬著爬著。接著渾身**下,慢慢就垂下身軀,再也不動了。其後的士兵見狀便蜂擁而上,同時持著幾根長矛,對著那孔猛戳猛刺,直到鮮血滲出為止。

橋那邊,旅團大營內,梅洛麵色凝重,看著不遠處橋頭堡的廝殺。接著舉起手一個接著一個下達命令,

“增援一百名意大利老兵去。”

“再增援一百人。把守衛者旅團其他的士兵也調派過去。”

“把守衛者旅團的軍仆派過去,帶著斧頭和投石索就行。保護住橋頭堡。”

梅洛漸漸覺得,手裏拋出去的隊伍,也像飛快出了盤子的芝諾棋般,越來越少,但這對於棋局是好事,對於戰局卻未必了。

直到半個時辰後,隱修士彼得親自騎著驢子,前往朝聖者的大營,再度鼓舞動員了近千名強壯些的男丁,帶著粗陋的武器,許多人甚至是舉著十字鎬和鐮刀的,跑步加入了梅洛的營地,而後又越過橋梁,增補到了橋頭堡當間,這會兒橋頭堡的拒馬牆內外已經是屍積如山了,布拉納斯親自舉劍,和蜂擁撲來的突厥士兵格戰,大家都踏著血泊和屍體堆互相搏殺翻滾著。

桑薩多尼阿斯無奈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殘酷戰鬥,但所能做的,也隻是和梅洛一樣,不斷地把從城門裏湧出來的己方士兵,一撥撥投入到這個血肉的熔爐裏去。

最後,在士兵步伐揚起的塵土裏,桑薩多尼阿斯悲哀地看到,有頭發花白的老者,還有跛腳的殘疾人,都喊著經文口號,爭先恐後朝著橋頭堡湧去。

“不行了,不行了,父親和他的城不行了。”嘈雜和呼喝聲音當中,手持馬鞭的桑薩多尼阿斯看著這幕,臉色慘白,整個戰場上從城門直到橋頭堡的平曠之處,密布著悲慘的死屍,而他的隊伍對其堡壘的第九次衝鋒攻擊,再度敗退下來。

塔樓頂上,牧首的雙手被銬在柱腳之上,頭伏在盤子上,真的狼吞虎咽,哈哈大笑著,吃著其間的野橡子,亞吉同樣的臉色,往後退了兩步,靠在了柱子上,接著冷汗直流,轉身看著下麵的橋頭堡拒馬牆戰場。

無數很小很小,就像螞蟻般的士兵,黑乎乎,在火焰當中來回廝殺著,環繞其間的水壕,已經成為了條紅色血漬的帶子,裏麵填滿了各色各樣的死屍,血還在他們的身軀下,不斷地泛出,而在那邊的城門,無數甲胄閃耀的法蘭克人,騎著高頭大馬舉著鋒利的長劍,蜂擁而來。

接著,亞吉的眼瞳被火和血的眼色浸染了,而其餘的臉頰和麵龐則迅速變為青灰色,夾雜著點湧上來的氣血,兩側和下頷的胡須瞬間蒼老起來,他看到了:即便是很小很小的輪廓,自塔樓上俯視下去,但他還是看到,法蘭克人在馬鞍上,不斷氣勢洶洶掄起胳膊,再迅速掄下,劍鋒帶著力道和氣勢,不斷砍殺屠戮著他派去圍攻橋頭堡的死士們,接著就是手持駭人長戟的弗萊芒人,也加入了戰團......亞吉的精銳部隊,現在完全失去了應有的沉勇和榮耀,他們發出了女人般的尖叫,被法蘭克人和渡橋增援過來的高文隊伍,分割,消滅,屠殺,翻滾的灰塵裏,許多人被擠壓驅趕到了法爾法河邊,先前他們在這邊耀武揚威,肆意伏擊朝聖者的隊伍,但而今報酬到了自己身上——猙獰的弗萊芒人,和守衛者旅團的長矛手,將這群人當作活靶子,一戟一矛,統統捅穿,殺死在河川邊,血和浪花不斷在亞吉眼睛裏揚起,再化作血淚,流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