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牧羊皇帝

“什麽,諾曼人已經在都拉佐靠岸了,布雷努斯也已經對其放行,不日即將前往帖薩利。…,”拿到這封守捉官匯報來的書信,阿萊克修斯心中悸動下,雖然接下來狄奧格尼斯說此次諾曼軍隊確實是打著遵從羅馬城聖座,前去小亞遠征的旗號,並未對城市與鄉村進行擄掠,並且博希蒙德送來的書狀裏對自己也頗多阿諛,但這位諾曼王公的奸詐無信,還是讓阿萊克修斯心裏空懸著,石頭不知何時才能落地。

“叫布雷努斯暫且掌控軍隊留在都拉佐候命,塞巴斯托克拉特的一萬人馬,自帖撒羅尼迦北部山穀急速朝亞德裏安堡推進,準備與我會師。”皇帝簡短有力地下達了處斷,接著另外位舉著魚龍旗標的騎兵也風風火火,逆著不斷前進的大隊而來,“主上,泰夫裏斯雜種逆賊們已經蜂起,他們聯合了部分佩徹涅格人與庫曼人,還蠱惑策反了色雷斯與保加利亞地區許多不虔誠的兵戶,已經攻占了菲利浦堡。”

軍門前的皇帝,忍住憤怒,“堡壘內的守軍如何?”

“三百人全部殉國了。”那傳令騎兵回答說。

“時間已經來不及,高文暫時就交給伯丁去解決,我們先火速推進色雷斯河(古代對馬裏查河的稱呼,起源地就是阿萊克修斯先前對佩徹涅格人取得大捷的裏拉山)一帶,擊破這群雜碎,再視高文與諾曼人各自推進的速度而定下對策。”皇帝對幾位侍衛說到,他們紛紛頷首,開始策馬朝著前方的軍隊。曉諭各部司令官布置任務去了。

“還有主上,這次泰夫裏斯逆賊們。擁戴了個偽皇,自稱是羅曼努斯第四的兒子。對皇都禦座提出了萬分叛逆的要求。”那位傳令騎兵又補充了個嶄新並棘手的情況。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教義之爭了,你們是在找死,泰夫裏斯雜種們。”阿萊克修斯麵色浮起了一陣淩厲的殺氣,這時候他的耳邊倒是忽然響起了一句話。

這句話是女兒小安娜在他出征前,特意找到他,告訴他說的,“父親您馬上就會取得對色雷斯河異端叛賊們的偉大勝利,而高文伯爵指揮官也從意大利進入了拉斯尼亞,你倆完全可以合作——叫那個布雷努斯的兵馬在後路監視博希蒙德。隨後高文掃平伯丁的勢力,伯父麥考利努斯帶著直屬的人馬與艦隊守穩海峽,與尼西亞的科尼雅蘇丹對峙住即可,這樣父親您很快就能重新平定拉斯尼亞、色雷斯、保加利亞,增強帝國的力量與財賦,並且隨後能和高文聯軍,圍殲深入進來的諾曼匪徒。是的,即便他們打著遠征聖地的旗號,但內心卻永遠是險惡而不可信任的。隻要能消滅博希蒙德,後麵趕來的諸法蘭克公侯們必會膽戰心驚,懾服於父親您的威力,父親您也能統括他們。使他們為王前驅,再順利地收複小亞地區——羅馬帝國便能長久安泰,恢複往日的榮光。”

“憑什麽。憑什麽!在安娜的心中,博希蒙德不可以信任。但她就那麽信得過那個帶著無鞘劍的瓦良格蠻子。”念及此,阿萊克修斯本該關心的重點。也變化了,心中的無名火升騰起來,總而言之女兒的方案所有的基準,都是建立在“和高文合作”的基礎上,他實在是無法接受。

朕現在也手握兩萬五千兵馬,憑什麽不能左右這個帝國的局勢,要讓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蠻子來充當幫手,還要將榮譽和利益與他分享?難道朕現在麵臨的情勢,比當年麵對諾曼人還要凶險?朕當年尚且未有倒下,今日更加不會。

所以,斯蒂芬.高文.盧塞爾,你就消失在拉斯尼亞的荒野當中好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皇帝開始用馬刺催動身下的駿馬,踏上往西的征途。

菲利普軍堡內,正教的修道院與教堂燃起了火焰,堂口之前蒙著黑袍的泰夫裏斯信徒們正在揮動屠刀,斬殺被俘的教士,砸碎殿內的聖像與雕塑,在充滿血腥和粗蠻的祭壇正殿之上,金手執政官卡貝阿米婭冷笑著端坐在座位之上,她的長老與同工們侍立左右,一名卷發麵色黧黑的年輕人則坐在台階下的小椅子之上,手裏還抱著隻小羊羔。

這本就是個小亞卡帕多西亞山區的牧童,此刻卻被女執政官給威逼利誘而來,自稱是羅曼努斯四世的遺腹子(羅曼努斯在曼齊克特慘敗後,遭到了背叛被瞽目流放,不久傷重去世,這位倒黴的皇帝出身卡帕多西亞的軍功貴族),卡貝阿米婭還給他起了個響亮的名字,“羅曼努斯”(當然和他宣稱的父親同名)。

而被攻占的城堡內,三百名守軍並未有如同傳令對阿萊克修斯所說的那般“全數殉國”,絕大部分人沒有經過特別有力的抵抗就投降了,此時他們的軍官正被捆縛起來,押到女執政官與羅曼努斯“皇帝”的腳前,乞求著寬恕。

“向新的皇帝效忠,就饒恕你們的死罪,這並不是困難的事,也是對你們有益的事情,因為現任皇帝阿萊克修斯的帝國馬上就會滅亡了。”寶座之上,卡貝阿米婭用金手支著自己的下頷,極有魅力的雙眼泛著得意。

於是軍官們就膝行到了那個牧羊的利奧麵前,不住地叩首宣誓,而利奧也嚇得跪了下來,將自己的額頭叩拜得更響。

卡貝阿米婭看到這個滑稽的場景,更加放縱地大笑起來。她在尼西亞峽穀之戰後,帶著信徒奪取了帕弗拉哥尼亞與布拉西龍地區,但是在特拉比宗,卻遭到了留守彼處的前拜占庭將軍西奧多羅.加布亞斯的堅決抵禦(此君原為軍區大公,在帝國勢力在小亞全麵潰敗後,趁機於特拉比宗獨立建國),泰夫裏斯軍連戰受挫後,卡貝阿米婭也就淡了繼續東進擴張的念頭,而專注於將信徒裏的骨幹分子渡海輸往色雷斯的念頭,要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煽動暴亂。

流經這裏的色雷斯河,到現在還是各色難民偷渡到歐洲的主要幹道,保羅派的宣傳員們,就坐著小舟和騾子,一個村莊一個軍鎮地宣揚異端思想,現在奪取了菲利浦堡,恰好是開花結果的表現。

而菲利浦堡,則位於亞德裏安堡和皇都間要道之上,卡貝阿米婭此舉,不得不說讓科穆寧皇帝感到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