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燒信

聽到了高文這話,安塞姆雖不做聲,但喉嚨發出很大的聲響,有點像是濃痰塞在了那裏,咕嚕嚕上下翻滾,高文太了解這位宗主教閣下,如此的舉止即反映他開始掂量利害關係。

下麵就是向燃起來的爐灶裏填把柴,高文帶著期盼和打抱不平的語調攛掇道:“我和現在的聖座是老交好,他等同於我的父親,我等同於他的兒子,我們倆又親如手足,這樣算來您不也等同於是聖座的兒子?此外人啊,目光總得往前看,聖座冕下如今年事也高,也許過不了數年就得晏駕,身後事我們現在就得關注。”

“是這個道理,咳咳。”

“所以我的想法是,馬上央求您起草份文書送往羅馬城,就說我願意和西西裏島那樣成為聖座的封臣,每年向羅馬城繳納封臣稅,但條件是希望能成為‘教宗使者’,並讓你回羅馬城去就任某個教區的樞機主教。”

安塞姆的白眼珠翻了兩番,他的相貌帶著鼾病的後遺症,平日裏雖盡力處理宗教事務,但總是睡眠不好,外貌上咽喉腫大,口齒流涎,頭發稀疏外加下頷短凸,可即使如此他對羅馬城的聖座還是抱著熱烈的向往:我都快六十歲,又在塔爾蘇斯這麽重要的地區擔當宗主教,沒理由就要比耶路撒冷的薩姆貝爾、莫裏斯他們要來得差,“你可以的,安塞姆加油!”

下定決心後,安塞姆徹底咽下口吐沫,伸出手來,和微笑著的高文緊緊握扣在一起,“文書,我馬上就起草!”

不久後,從聖保羅新港裏啟航的大批新舊船隻便揚帆抵達了塞浦路斯的薩拉米斯港口——原塔爾蘇斯郡長安德奧達特統率兩個旅團,外加近萬的民軍、新附軍,晝夜不息,乘船抵達貝裏圖斯與朱拜勒上岸,隨後他與此地的留守官普拉吉特會合後,正式開始沿著黎巴嫩山脈西側沿海通道北進,數日後抵達占據與波拉港相距二個古裏不到的“香客山”,並在此山上整備道路與堡壘,開始豎起攻城器械布設攻城火炮俯視城內的要塞、城牆,另外麵溫莫哈則帶著艦隊(其中包括阿馬爾菲和熱臘鴨支援的四艘大型艨艟),把波拉港的海麵給緊密封鎖起來。

同時安德奧達特向東側的山地高原,送去了由原安條克牧首約翰.奧克希爾特親筆書函,是給山中群居的馬龍派信徒的,他們在先前服從的便是約翰.奧克希爾特的管轄,在信中安條克牧首要求所有馬龍派的山民信徒自即日起要服膺塔爾蘇斯方麵的權威,並且為圍攻的黎波裏提供幫助。

馬龍派領袖表示可以,不過條件是“允許我們保留武裝和山中的堡壘。”

安德奧達特也親自蓋印回信,“完全可以。”

十月伊始,就有三千餘名馬龍派士兵走下高山,屯營在塔爾蘇斯衛教軍之側,加強了安德奧達特的圍城力量。

先前,得知情況不妙的的黎波裏城即派遣信使,去大馬士革城向他們原本的宗主杜卡克.突吐施哀求軍事援助,或者外交斡旋。

這座城市甚至提出,如果塔爾蘇斯方願意撤軍,他們可以繳納五萬枚金幣作為酬謝。

但向來是黎凡特最重要造船基地、擁有完備船塢和港口的的黎波裏,早已是高文必爭之地了,他現在不在乎錢也不在乎人,隻要這座城市。杜卡克又是個有些軟弱的人物,麵對附庸城市的求援,不敢出動軍隊和高文翻臉,反倒派出密使前往塔爾蘇斯宮廷申辯自己“絕無開釁之意願”,等於暗中將的黎波裏給出賣掉了!

絕望的的黎波裏城,又開始向埃及的法蒂瑪宮廷求助。

這也是他們僅剩的希望所在。

但現在的法蒂瑪聲勢,比起先前來更加衰落了。在基督徒東征前,它就喪失了東西方的廣袤領地,隻能在埃及本地和黎凡特南部一些海港城市保持影響,而後又遭到新興的突厥人的侵攻,失掉了對巴格達、敘利亞的權力。在國內,饑饉、宗教迫害和貪汙內訌盛行,肥沃的尼羅河不再能帶來糧食,科普特農民們大批死去或逃亡,基督徒和猶太人被迫戴上黑袍和特殊標誌遭受歧視虐待,心懷叵測的將軍大臣們各自得到柏柏爾、突厥、亞美尼亞或埃塞俄比亞一派傭兵禁軍的擁護而互相廝殺,哈裏發不過是拘在雄偉華麗宮殿裏的一介高貴囚徒而已。

現在基督徒光複耶路撒冷後,埃及所能控製的地盤愈發縮水,好在實權者大維齊爾艾弗德勒實施了獨斷鐵腕統治,還能穩住搖搖欲墜的形勢。但先前阿蘇爾戰役後,艾弗德勒被高文、鮑德溫、博希蒙德的聯軍大敗,喪失了大部分精銳陸軍,便躲在亞實基倫官邸裏羞慚不出。

所以的黎波裏的求助信傳到他手中後,艾弗德勒當即認為“此刻與塔爾蘇斯和耶路撒冷開戰,有害無益。”然後就讓幾名使者乘船前去開羅宮殿,告訴法蒂瑪哈裏發穆斯塔阿裏,“此後我國必須以整頓稅務,休養生息為上策,爭取和其他諸國保持和平聯係。”

艾弗德勒如是做,除去公義外,當然有他的私心在裏麵:王朝的大部分精銳,都還集中在亞實基倫地區,他就呆在這裏企圖牢牢把握住這支武裝,不願意隨意調動出陣,以保持自己權勢不墜。

大維齊爾的信,送抵哈裏發王宮門閽裏,把守此處的是一支亞美尼亞籍禁軍衛隊,其指揮官為“執劍侍從”頭銜的阿紹特,也是先前在喀爾斯戰役裏據守城堡,後被高文俘虜梟首的馬哈德澤裏之兄長。

此時天色已晚,而哈裏發正在另外處宮殿“西宮”裏就寢,故而由他信任的阿紹特將軍接過了信件。

沒想到仆役舉燭時,誤燒了信件的邊角,阿紹特將軍忙叫兩名科普特書辦將焚黑小半邊的信紙扯出,放在桌子上進行搶救性的謄錄。

這一謄錄不要緊,即謄出血腥的“鴉宮之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