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鵝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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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大約四十歲的年紀,黑色的濃眉,雙目憂鬱而有神,臉頰偏瘦,說著法蘭克北方的奧伊語,情緒有些過於濃烈尖銳。高文起身看著他,再看看他握劍的手法與身形,便可以斷定出,這位男子雖然披掛著精良的鎧甲,但是明顯不是個深通武藝的人物。

接著,高文的眼睛往下移動下,居然看到這挑戰者的罩衣上,繡著白色的天鵝。

“競賽已經結束了,我取勝了。”高文隻是知道,安娜曾經提過天鵝騎士的逸話,但到底細節如何,他不得而知,也懶得再糾纏下去。

“雖然你方才救助你的同袍戰友,並且勇敢擊殺了阿爾諾伯爵,我完全敬佩你的勇氣,確實無愧於騎士精神,但是你畢竟隻是個扈從副手,而阿爾諾伯爵卻是我們陛下冊封的高貴人士,一個士兵,是不能殺死一位崇高的貴族的!”那位黑眉毛的天鵝騎士侃侃而談。

高文心中冷笑了下,“為什麽士兵不能殺死貴族?”但他不願意與這位看起來明顯帶著神經質的家夥理論下去,就重新撿起了米哈伊爾的劍,指著他說,“按照最合理的賽程,不管是誰出場,隻要擊倒了對方的賽手就行,而我方的皇帝侍衛長是被疾病擊倒的,所以這場競賽毫無疑問是皇帝方獲勝。”

這時候,大宦官與皇弟伊薩克,都認出了高文,其中伊薩克如同害了病般,不安地用手指反複搓捏著自己的臉麵,倒是大宦官尼克德米亞沉穩的多,他抄著手,稍微思考了會兒,就伸出身軀,湊到了前排座位上的皇帝那裏,低聲說了兩句。

而後,皇帝的表情也漸漸平複下來,他捏了捏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便對維特林說到,“請您讓這位勇敢的爵爺停手,既然競賽已經有了結果,沒必要因為雙方勇士的意氣之爭而再蒙血腥。”

維特林也點點頭,便站起來對著那位黑眉毛的天鵝騎士喊到,“布永的戈弗雷......”

但是就在這聲發出的同時,戈弗雷已經怒喝聲,起身一劍對著高文刺去,高文用米哈伊爾的劍往下一砸,戈弗雷就朝前個踉蹌,連佩劍都被打落在地了,接著他喘息著,懊惱地叫了下,準備低手去撿取,結果高文的劍轉眼就抵在了他的額頭上。

戈弗雷慢慢朝後退著,執劍的高文沒有表情繼續往前抵著。

“來自布永的戈弗雷伯爵,沒有必要再做相爭,這位並不是副手,他叫斯蒂芬.高文,是朕的侍衛長,帶劍貴族,也是馬上前往阿馬爾菲城的遠征軍伯爵指揮官。”阿萊克修斯皇帝端坐在座位上,對著下麵喊到。

這番話起了作用,戈弗雷舉高雙手,高文則將劍收回,拿起了布永伯爵的劍,拋給了他,而後雙方各自退後了七尺,“你們希臘人孱弱的劍,是沒法捍衛基督信仰的。”高文聽到了,戈弗雷雖然敗了,但還是惡狠狠說了這句話,所幸的是阿萊克修斯並未聽到,不然這個稱謂定會讓皇帝雷霆震怒,簡直會把兩個國家的外交關係給絕滅掉。

劇場的武士競賽,阿爾諾伯爵身死,拜占庭皇帝獲得了麵子與外交的兩重勝利。

接著在劇場旁邊的行宮當中,阿萊克修斯“特意要求”,召見表現出色的高文。

皇後、副皇太後、奧古斯都、皇弟塞巴斯托克拉特、皇子與長公主,簇擁著帶著紫色冠冕的皇帝,而這群科穆寧家族的皇室人物,又被外麵更大一圈持著旗幡、節杖與寶劍的侍衛、宦官圍著,排場靜穆而威嚴。

就像一幅拜占庭風格的鑲嵌畫,但高文不喜歡這種畫,他看過,但就是不喜歡:為了彰顯所謂的威嚴,和宗教的感化,將人物麵部僵硬化,線條粗陋化,來突出同樣粗糙筆劃造就出來的光環,周邊用絢爛而誇張的材料加以襯托,占據畫麵核心的不是人物,不是細膩的感情繪描,而是那種渴望壓服你說服你軟化你的功利力量。

這時,披著鎖子甲單膝跪拜在皇帝麵前的高文,抬眼看了下同樣立在“畫麵”裏的安娜,這個小妮子也戴著沉重的冠冕,籠住了衣袖,綴著的珠子蓋住她的額頭,表情也凝固起來,肌膚冷冷的白,確實隻是像個公主,而不像個女孩,全沒有與自己在一起相處時的嬌憨可愛了。

接著,趁著沒人看著自己,安娜還是調皮地對高文眨了下眼,轉瞬又一臉正經起來。

而同樣看著高文的阿萊克修斯內心,則是五味雜陳的,以前在布拉赫納宮裏,他與這位瓦良格蠻子的偶遇時,曾親自賜予他紫色的圍巾,但那時高文滿臉是血,他無法辨清對方的容貌。

現在,在殿堂上,在明晃晃的燭火下,皇帝看清了高文的麵貌,接著他念起了皇弟提醒自己的話語,“你長得可真像盧塞爾,不是相貌,而是形態和氣質。”

對於皇帝模棱兩可,不知道是何種目的的問話,高文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旁邊的狄奧格尼斯手裏捧過了紅手旗幟,交到了一旁低頭莊重的亞格菲,而後內宮警備司令官又慢慢攤開在阿萊克修斯的眼前。

結果,皇帝的眼眶頓時紅了,“你是來告訴朕,法羅夫戰死了,紅手分隊覆滅了嗎?”

“是的,隻有臣仆我一個人,帶著殘餘的二十餘人衝出來,與守捉官和尼西亞的敗兵,回到了加利波利。”高文垂著眼。

“法羅夫想要告訴朕的,朕已體察了。”阿萊克修斯站在台階上,臉上努力不做出激動的表情,“高文你表現得很好,那現在你告訴我,誰應該為尼西亞峽穀的慘敗負責任?”

這是個巨大的難題,但也是高文早就預料好的難題,他知道皇帝會必然逼問自己的,而此刻伊薩克的目光如刺般投向了高文,另外安娜也對著他頻頻使著眼色,意思是不可以胡亂說話,激得父親不悅。

“尊貴的陛下,是典廄長謀逆在先,科尼雅的異教狗背盟在後,我軍才遭到了伏擊。”這時,跪拜在旁邊的狄奧格尼斯大聲喊出來,希冀把這個不愉快的話題給遮掩過去。

“住嘴,朕沒有問你。”阿萊克修斯冷冷地打斷了守捉官,接著目光繼續盯住了不發一語的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