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一處刑

……

八月二十三日,清河城……

總督府內,劉策望著自己落座主案上從各方送來的密密麻麻文冊,臉上布滿了陰雲不發一言,這些都是情報司和當地百姓提供搜羅的士族官紳的罪證。

府廳內已經歸順劉策的文武官將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小心翼翼打量著這位威名遠揚的前軍都督,唯有焦絡、韋巔以及哥舒憾三人麵色坦然,如三尊鐵塔一般,站在劉策主案之下。

側立與劉策身邊的鄔思道見府廳內氣氛沉悶,稍作思考,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屬下以為,這些世紳理當從輕發落,當然內中罪大惡極者理該斬首示眾,至於其它的,就姑且放他們一馬吧……”

劉策沒有回話,雙眸冷冷地掃視了府廳一圈,最後停留在趙斌身上,忽然問道:“趙斌,本軍督吩咐你去掘取陳昱的祖墳,如今進行的怎麽樣了?”

趙斌打了一個哆嗦,忙出列說道:“啟稟軍督大人,陳昱的祖墳已經搗毀,其一門十四代先祖的遺骸已與昨日運抵清河城中。”

劉策麵無表情,隨手從主案上拿起一本文冊,對鄔思道說道:“鄔幕丞,你方才所言,讓本軍督對這些罪大惡極的士紳從輕發落?

本軍督之前聽從你的建議,給過他們機會了,讓他們獻出存於地窖糧庫中的餘糧穩定上陵局勢,可是他們都照做了麽?

三天過去了,這群士紳連個回應都沒有,貪汙民脂民膏比誰都積極,讓他們捐出少部分糧食應付眼下困局卻是各個唯唯諾諾,

難道他們不知道,身為一方士族,在享受權利的同時也要承擔一點應有的義務和責任麽?當真是不可理喻!”

說完,劉策將手中文冊重重甩在的桌案之上,陰沉的臉龐掛滿了怒容,讓府廳內眾人都不寒而栗。

鄔思道忙說道:“軍督大人,您已經答應不為難這些世家了,若要對這群世家下手,豈不是有違信諾麽?”

劉策麵色一沉:“本軍督隻答應對那些盡忠職守的士紳網開一麵,但絕對不會放過像陳昱這等屠夫的貨色,

這裏三百多本文冊,罪大惡極者一百四十本,也就是說整個清河城三百戶士紳中有一百四十戶,三千多人幹的都是禍國殃民的勾當,

若留著這群蛀蟲,隻會讓這個國家永遠陷入沉淪之中,百姓永無出頭之日,所以本軍督決定違背信諾,讓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全部處決,以敬效尤!”

府廳內眾人聞言,齊齊倒吸一口涼氣,本以為這劉策搜集文冊也不過是抓這群士紳的把柄,可不曾想,竟然真的要對他們動手?那可是足足三千多人啊……

鄔思道正待再勸,劉策忽然起身大聲吼道:“韋巔!”

“在!”韋巔聞言,大聲應道。

“將裴濟一家嫡係,即刻押赴城門之外,等候發落!”

“遵命!”

韋巔得令,扭了扭粗重的脖子,立刻出府廳召集兩百近衛軍士兵向總督府庭院走去。

“趙斌!”

“屬下在……”

“按文冊上的名單,將那些犯事的士紳門戶,也一同全部帶到城外!”

“遵命!”

趙斌聞言,不敢懈怠,立刻按照劉策吩咐去抓捕城中的士紳了。

見劉策真的要大開殺戒,府廳那些將領文官額頭冷汗直冒,在驚懼劉策狠辣果斷的同時,也慶幸自己早早就歸附他麾下,這才躲過一劫。

“唉……”

鄔思道無奈的歎了口氣,他知道劉策這是被陳昱拿人肉充作幹糧的凶行給氣到了,要不然他是不可能做出這種趕盡殺絕的事來……

不過,事到如今,鄔思道自知無力阻止,而是仔細考慮起如何解決這件事帶來的巨大影響,他十分清楚,這麽做的目的,等於是徹底隔絕了劉策與世家轉圜的餘地。

……

總督府後庭之內,渾然不知危險逼近的裴濟,正和自己的家人在客廳內舉辦家宴。

隻見裴濟端起一碗蓮子羹,用翡翠玉勺舀了幾下,笑著對家人說道:“時至今日,我雖不如先父英明,此棄官降帝之舉雖有損裴家聲譽,

但能保住一家老小,享受榮華富貴,尚有如此美味的蓮子碧藕羹可食用,我願足矣……”

裴濟的兒子和姬妾紛紛點頭附和,不斷向裴濟放著彩虹屁,稱讚裴濟英明。

然而,就在裴濟舀起一勺蓮子羹,還未來得及送入嘴中,客廳外響起了成片甲葉晃動的聲音,立刻破壞了這其樂融融的氛圍。

裴濟舉著湯勺,端著玉碗,一臉呆滯的望著韋巔那尊高大的魁影進入客廳。

韋巔掃了客廳眾人一圈,猙獰的麵容抽搐幾下,隨後眼眸凶光逼向裴濟,獰笑一聲說道:“裴濟聚眾謀反,夥同裴慶一道,妄圖擾亂上陵秩序,軍督大人有令,裴濟一家全部押赴城外等候發落!”

“哐啷……”

裴濟聞言,驚的手中的玉碗都掉在地上,滿臉震驚的望著韋巔:“不可能的,軍督大人已經答應放過我裴家了啊,我要親自去麵見軍督大人澄清原委……”

韋巔沒有理會裴濟,隻是手一揮,站在門外的近衛軍士兵立刻將客廳內所有裴濟家眷都控製住,不顧他們驚呼求饒,全部押赴總督府外。

在裴濟被士兵押出客廳,經過韋巔身邊時,忍不住哭喊道:“軍督大人,你為何失信裴某,這是為何啊?裴某已交出兵權了啊,交出兵權了啊……”

裴濟的哭喊聲漸行漸遠,韋巔離開前,順手拿起一盤酥糕,啃了一口後,點著頭也跟了出去。

八月二十三日,從午後開始,直到深夜時分,清河城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哭喊之聲,為了防止治安惡化,劉策特意命令施行臨時軍管,任何人都不得出現在街上,否則以謀反罪名論處。

整個清河城六十三萬百姓,在這一天都在惶惶不安中渡過,直至八月二十四日清晨,所有抓捕名單上的人都被押赴城郊之後,**才逐漸平息了下去……

卯時正點,劉策在近衛軍護送下,來到了城郊臨時布置的刑場之上,望著跪在地上不住哭喊求饒,等待行刑的士族子弟,劉策臉上沒有一絲同情。

“拉過來……”

焦絡一聲大喊,不少士兵推著十四口棺木來到了刑場之上,緊隨其後的是四頭健壯的黃牛,拖著一套特製的磨盤也行到了刑場內。

“唔唔唔……”

陳昱一見到那些棺木,激動的想要大喊出聲,然而嘴裏卻被塞了破布,隻能發出嘶啞的呻吟。

劉策沒有說一句話,隻對趙斌頜了下眼簾,隨後趙斌大聲說道:“陳昱,罪大惡極,以屠百姓充作軍糧,至使二十五萬百姓死於非命,

這種視百姓如草芥的凶徒,簡直畜生不如,軍督府特下令,掘起祖墳,搓其祖骸,用以祭奠死難百姓在天之靈!”

話音一落,守在棺木旁的士兵立馬粗暴的撬開棺材板,將一具具屍骨拖出棺外,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陳昱的麵拆卸成一塊塊,強行塞入磨盤之中。

陳昱總算明白那口磨盤的用意,記得麵色發自,瞳孔透紅,不斷掙紮著想要起身去阻止,可惜他身上被繩索捆綁,加上身體被兩個士兵死死按住跪在地上動彈不得,除了從喉嚨裏發出沉悶的呐喊,再也無所作為。

“哞……”

“咯吱~”

一名士兵揮動鞭子,輕輕拍在牛身上,四頭黃牛吃痛之下,長哞一聲,便開始繞著磨盤轉了起來。

而陳昱先人的遺骸,也在磨盤的推動下,逐漸化作一道道齏粉,飄散在這寒冷的空氣之中。

“唔~~”

看著自己祖宗遺骸在眼前灰飛煙滅,陳昱眼角滴出血淚,他極其怨毒地望著坐在判台上麵無表情的劉策,顯然是恨極了他。

如此暴戾的一幕,讓跪在地上那些士族嚇得是渾身發抖,就連邊上的一些士兵都微微蹙眉。

所謂逝者已矣,劉策這一舉動難道就不怕有傷天理麽?陳昱縱使有錯,那就殺他一人好了,何苦連已經做古的先人都不放過?

“哼……”

劉策自然知道那些士兵和跪在地上等候處決的士族子弟在想什麽,但劉策沒功夫和他們解釋,也懶的解釋。

以陳昱祖上遺骸換取二十五萬無辜條鮮活的人命,劉策覺得已經便宜陳昱了。

亂世道德淪喪,但最起碼的底線不能丟,否則如何有麵目立足與世?陳昱這種畜生和這個家族有此下場,當真是咎由自取。

劉策問心無愧,絕對不會後悔這麽做。

“軍督大人啊,你答應放過我的啊……”

驚懼萬分的裴濟自知斧鉞臨身,再一次表現出了他的懦弱和無能,絲毫沒有半點身為名門望族的覺悟,哭著再次求饒起來。

劉策看都沒看一眼,隻是衝哥舒憾揮了揮手。

“行刑!”

哥舒憾一聲大喊……

“不,我不想死啊……”

“我知道錯了,饒過我吧……”

“劉策,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自知必死,當劊子手舉起屠刀對準他們的後頸時,求饒的、咒罵的、哭泣的,齊齊混成一片,可謂是人生_百態……

“狄安!悔不聽你之良言,方有今日之禍啊……”

生命最後一刻,裴濟仰天長嘯,痛悔萬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狄安是對的。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劊子手的屠刀落下刹那,三千一百四十八顆人頭同時落地,噴濺的熱血染紅了城郊的土地。

很快,喧囂之聲戛然而止,大地仿佛瞬間歸與寧靜,隻餘瑟瑟的冷風吹的人身體發涼。

“把這裏收拾幹淨……”

劉策淡淡留下一句話,起身向城裏走去,他瞳孔中的血芒也在這群士族子弟人頭落地之後,逐漸的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