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四遠東易主

……

“嘎……”

夕陽西下,遍地屍骸,血腥的氣味充斥在整個戰場,老鴉在半空盤旋,淒鳴嘶啞的叫喚聲傳遍陷入沉寂的平原……

經曆了一整天的血戰,這場遠東曆史上因為一個意外而引發最大規模的權勢爭奪戰,暫時落下了帷幕。

四十二萬降卒在楊開山所部的指揮下,奮力的打掃著戰場。當一具具麵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屍體被收斂上平車之際,不少降卒忍不住蹲在地上嘔吐不止。

“唏律律……”

劉策策與馬背之上,漠然地望著眼前這一切,十幾萬士兵就這樣活生生的死在自己眼前,成為權力更迭之下的犧牲品。

說實話,這場戰爭對於軍、總兩督來說,誰都算不上是正義的一方。

薑澤為了鞏固自己權力,不惜發動漢陵之變,固然是大錯特錯,而自己借漢陵百姓和楊帆複仇之名與薑澤兵戎相見,就是對的了?

其實本質都是一丘之貉,都為了能在這片土地上站穩腳跟,建立自己的霸業,這場遠東內戰如果不是塞外局勢穩定的話,胡人怕是早就借機南下了……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一刻,劉策再次深刻的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思,所謂的王圖霸業,終歸是要靠無數人命堆起來的。

“軍督大人……”許文靜弓著腰,小心翼翼的來到劉策身邊輕聲說道,“漢陵來報,武將軍和封愁年將軍派餘部從幽州出海繞道靜海,趁勢收複了漢陵城,

又與韓將軍駐紮在漢河以北的鋒矢營一道,前後夾攻王匡與步淵所部,大破聯軍,殲滅兩萬餘人,俘虜十萬眾,王匡與步淵也兵敗被俘虜,現押送至遠州城內有霍將軍看守等候發落……”

“嗯……”

劉策冷冷地應了一聲,繼續望著殘陽下的修羅場。

許文靜繼續說道:“軍督大人,巫山鎮一戰,遠東薑家勢力已經徹底覆滅,應該趁勢攻取流、燕、義三省,可用恩威並重之法實行……”

劉策沉默一陣說道:“立刻命人傳信三省刺史,就言本軍督暫時不會改變眼下格局,還願意和他們精誠合作穩定遠東局勢,

前提是必須交出治下所有兵權,至於有什麽其他條件,讓他們來遠州總督府詳談,若他們執意不願與本軍督合作,休怪本軍督再起兵戈……”

許文靜聞言一拱手:“軍督大人英明,相信這三省之地是無力與軍督大人抗衡,定會願意與軍督府合作……”

其實許文靜這麽說也並非恭維之語,因為這一戰過後,劉策實際掌控住了冀、遠、幽、定四個大省。

其中遠州最大也最富庶,人口多達六千三百多萬,定州次之四千萬,冀州兩千八百萬,幽州兩千兩百萬,合計一億五千三百餘萬人口,占據了整個遠東四分之三以上人口,且資源豐富,根本不是剩下三個州省可以比擬的。

在亂世中,人口就是實力和根基的代名詞,有了人口,就能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兵員和勞動力,為大業的發展奠定絕佳的基礎。

剩餘三個州省沒有道理不降,否則不就是等於在自取滅亡麽?

劉策淡淡地說道:“通知霍青,讓他派兵繼續追蹤薑澤的蹤跡,還有,薑府的家眷暫且不要妄動……”

說到這裏,劉策頓了頓,幾乎是強壓著內心要屠戮薑澤家眷的衝動做出這個決定。

薑澤確實該死,在這場大戰之前,劉策也想過等城破之後,把他在總督府內的家眷盡數屠滅。

可是望著眼前這座修羅場,劉策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如果自己真的那麽做了,那就與曆史上那些濫殺無辜的帝王沒什麽本質區別。

何況遠東這麽大一片土地上世家林立,必須要慎重應對,不單是靠殺戮就能收複人心的,如果這麽做了,也不利於自己將來的新政普及,他必須要把這股衝動壓下去,隻要他們不與自己做對,那就沒必要再造無謂的殺戮……

許文靜點頭說道:“軍督大人仁義,知道保全薑澤大小,想必遠東各大世家知曉您此舉後,必會安心與我軍督府合作了,

不過,軍督大人,這遠州步家無論如何都要除去,屬下前些時日從秦大人地方了解到,這步家在我大軍入關剿賊之際,動作頻頻,時常煽動百姓和世家要置軍督府與死地,

而且其部和王匡所部在占取漢陵期間,又對漢陵治下的婦孺百姓是燒殺劫掠,無惡不作,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劉策長呼一口氣,瞳孔中狠戾一閃即逝:“本軍督又何嚐不知呢?既然如此,就傳令封愁年和韓鋒,將步淵、王匡貶為庶民苦力,等他們付出該有的代價再處以極刑……

其舊部士卒盡數斬殺一個不留,以此祭奠漢陵軍民的在天之靈!至於步家,哼,就讓情報司暗中嚴密監視,隨便找個由頭除了吧!”

這一聲令下,等於宣告著十萬降卒的性命終結,步家也隨之在不久之後徹底從遠東除名。

對於阻礙自己的敵對勢力,劉策向來不會有半點手軟,該殺的照樣要殺,化敵為友從來不是劉策的作風。

“也不知道這薑澤到底跑哪裏去了,命人繼續嚴加搜索,本軍督要親自手刃這個畜生!”

……

六月三十,深夜時分,距離渤郡二十裏地,無名莊園內的一間民房……

鄔思道步入房中來到薑澤跟前,從懷裏拿出兩個紅薯,放到他跟前說道:“總督大人,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想必你也餓了,我在莊園裏找到兩個紅薯,快趁熱吃吧……”

薑澤此時蓬頭垢麵,早已不複一名身為總督該有的氣勢,望著放在自己桌前那兩個冒著熱氣的紅薯,忍不住歎了口氣。

“自小到大,本督從未吃過這種賤物,想想都覺得惡心……”

鄔思道聞言,眉頭一皺,抓起一個紅薯,一邊剝皮一邊說道:“總督大人,事從權宜,你就暫且將就一下吧……”

薑澤說道:“你吃吧,本督沒胃口,吃不下……”

鄔思道說道:“總督大人,您該振作一些,不該如此消沉,等躲過眼下這一劫,可東山再起……”

薑澤苦笑道:“東山再起?思道,你就別再安慰本督了,本督才上任遠東總督幾個月,就把薑家在遠東的基業全部敗空了,還如何東山再起?

這次劇變後,遠東就是劉策的,以他那收買人心的卑劣手段,怕不出幾年,這遠東就徹底姓劉了,

唉,薑家自寒王浞開始就立足與世的基業,不想卻毀在本督手中,想想真是愧對列祖列宗啊……”

鄔思道一怔,將剝好的紅薯遞到薑澤跟前說道:“總督大人,其實您仔細想想,這不過是薑家內部紛爭而已,劉策是薑潯的女婿,

您和他之間完全就是自家人之間起的爭執,算不得什麽大事,想必薑家幾位族長,也不會太過追究的……”

“嗬嗬……”薑澤聞言慘笑幾聲,對鄔思道說道,“你錯了思道,薑家有許多秘密遠比你想的複雜,你真以為劉策是我薑家女婿麽?”

鄔思道奇道:“總督大人您這是何意?劉策不是和薑若顏成婚了麽?按輩分算您是他的叔伯啊,怎麽就不算薑家一份子?”

薑澤說道:“思道,本來有些話本督是不願和外人說的,其實這薑若顏根本就不是我薑家的人,她自小就是抱養而來的,她本名姓於,是神都平郡侯的千金,

二十年前,兄長四子薑睿在滿月之時本打過繼給平郡侯府當養子,可惜在抱養半道中遇到瀛寇劫掠,自此失蹤了無音訊,

平郡侯府過意不去,才再第二年將剛出身的女嬰送給兄長為女的,其實她跟我們薑家根本就沒有半點關係,

這件事甚少有人知曉,也隻有我們幾個深受信任的親族才知曉這其中的隱情……”

鄔思道聞言大吃一驚,忙對薑澤說道:“總督大人,你所言可都是真的?”

薑澤說道:“本督什麽時候欺騙過你?自然是真的,本來我也不打算說出來,可現在都自身難保了,說與你聽又何妨呢?現在你覺得薑家還肯放過本督麽?”

鄔思道想了想,還是收回來震驚的情緒,手拿紅薯繼續對薑澤說道:“總督大人,不管怎麽說,你還是先吃點東西吧,這樣也有力氣繼續趕路,

等明日天一亮,我們就進入渤郡,然後渡海南下,先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也隻能如此了……”薑澤無奈的歎息一聲,從鄔思道手中接過紅薯,眼中滿是不甘之色,“不想我堂堂遠東總督,居然會淪落到這般地步……”

說完,一口咬下紅薯,努力的吞咽著,臉上滿是不服之色。

紅薯烤的可能並不是很熟,內中還有些生硬,隻咽的薑澤眉頭緊皺不已……

“咚咚咚……”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敲響,薑澤和鄔思道頓時警覺起來,做出戒備的姿態。

“什麽人?”

“是我,客人,你們想必還沒吃飯吧?老婦人特意準備了些吃的給你們送來……”

聽到是借宿民戶人家的聲音,薑澤和鄔思道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鄔思道和薑澤互望一眼後,上前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卻見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婦臂挎一個包有碎花布的竹籃,攜著一名六七歲大小的稚童,滿臉慈祥的站在門外。

“多謝老人家……”鄔思道彬彬有禮的對老婦拱手行了一禮,“這麽晚還要打攪你們,我等實在過意不去,請進屋吧……”

將二人迎進屋裏後,鄔思道警惕的向門外望了一眼,確定沒有其他人後,這才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