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燃燒的雪

……

十二月初一,玄武關……

足足一日一夜,阻擋蒙洛人的三道鐵絲網,終於被破壞殆盡,為此蒙洛人付出了兩千多人的傷亡為代價。

“殺啊~”

沒有了前進的阻礙,攻關的蒙洛人大喝一聲,如同一群數之不盡的蝗蟲,密密麻麻的向雄關啃噬而來。

“弓箭手,射擊……”

“颼颼颼……”

張義潮一聲令下,漫天箭雨騰空而起,形成一片漆黑的烏雲,落向關外激昂的人流。

“噗噗噗……”

箭鏃破軀的嘶響,帶起一朵朵噴濺的血花,不斷在前進的蒙洛人群中綻放。

風雪之中,文明和野蠻的搏鬥,在這一刻的玄武關上下,一覽無餘……

“看樣子,這玄武關馬上就要打下來了,我們即將立下不世的功勳……”

蘇榮紮布望著攻城車漸漸推進玄武關大門時,緊皺的神情在終於舒展露開來,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十幾天血戰,折損了好多條人命,雖然這些奴隸不值錢,但也經不起這麽消耗,好在現在付出的一切還是值得的。

“全力進攻,午時之前拿下玄武關!”

“嗷嗷嗷……”

最後的總攻開始了,已趨與瘋癲狀態的蒙洛人前赴後繼,嚎叫著向關牆逼近,一座座龐大的攻城器械也已推近城門幾十步的距離。

玄武關的形勢,已經變得萬分嚴峻……

“砸~”

當蒙洛人將一把把高聳的雲梯貼到城牆開始攀爬的時候,張義潮立刻命令守在垛口的士兵將早已準備好的礌石如雨點一般傾瀉而下。

“砰~”

一名正在雲梯上攀爬的死士單手持盾舉過頭頂之際,一枚巨大的礌石迎空貫落,直接將他的盾牌砸成粉碎,同時將他那粗壯的手腕徹底鑿裂。

“啊~”

死士一聲慘叫,咬緊牙關死死抓著雲梯木階,他知道一旦鬆手自己今天必死無疑。

不過,厄運沒有因此遠離。

“砰~”

又是一顆礌石從高處墜落,當即落到他的頭頂。瞬間那死士七孔流淌出一抹黑血,雙眼一翻,再也抓不住雲梯,直直落了下去……

“砰……呲……”

還有一名死士,在順著雲梯迅速爬到三分之一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木屑巨響,未等他反應過來,滾木上那生鏽的鐵刺一下鑿入了他的後腦勺,隨著一道鮮血噴濺灑落,那蒙洛死士就這麽麵目全非的被掀落城下……

“颼~”

“噗~”

城頭之上,近衛軍士兵在同伴掩護下依托垛口的視角,端著臂張弩,不斷將已經為數不多弩箭盡數射向城外的蒙洛弓箭手。短短瞬間,已經有十幾名蒙洛控弦之士被冰冷的弩箭奪去了生機。

“嘿~”

“嘿~”

“嘿~”

巨大的攻城車在奴隸們的齊聲呐喊下,終於被推到了關門之前,負責破關的蒙洛射雕手塞爾圖抹了把被風雪浸濕的麵頰,手一揮……

“哐啷啷……”

攻城車上那巨大的撞木在周圍奴隸用力拉動下,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鐵鏈聲響。

隻見那根粗長、尖端包裹鐵料的撞木緩緩向後挪移,再挪移……

驀然……

撞木在後挪到極限之際,猛地重重鑿下,直衝緊閉的雄關大門而去。

“砰~~”

一聲巨響在玄武關前回**,整個大地從這一刻起,似乎都在劇烈震晃……

越來越多的蒙洛人都已經匯聚到了城關之下,在各自上司的喝斥聲中,沿著雲梯不斷開始攀爬或舉著盾牌等在攻城車前……

“差不多了……”

塔樓之上,從窺鏡中見到敵人已經在關前聚集了密密麻麻一片的劉策,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極其殘忍的笑容。

“接下來,該把這群畜生送入地獄去懺悔了!”

隻見劉策抽出腰間镔鐵軍刀,猛地向後一揚,守在他身邊的蕭煜見此立刻向塔樓外揮動了一下青色旗幟。

“丟~”

收到命令的張義潮大吼一聲,下一刻,垛口上的守軍士兵將早已準備好的幹草全數丟了下去,頓頓半刻鍾功夫,玄武關城門之外就已經堆滿了成千上萬捆幹草……

幹草丟完後,近衛軍士兵將之前準備好的裝有脂油的罐子抬了過來,掏出火折將露在外麵半截的布條點燃,重重朝關外擲了下去!

“轟~”

正在關下擁擠的人群淬不及防,被燃燒的油罐砸中瞬間轟然炸開。一時間濃煙翻騰,熱浪席卷整個關門之外……

“啊~”

“不,救我啊……”

“好燙啊,燙死我了……”

隻見關門口到處都是哀鴻遍野,一個又一個蒙洛人渾身燃燒著熊熊火焰,如無頭蒼蠅一般四下亂竄。

“怎麽回事?”

正在全神貫注指揮攻城車砸關門的塞爾圖猛地聽到四周圍異樣動靜,忍不住回頭望去。

不想這一望之下,他也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到處都是渾身冒火的身影四下亂竄,定睛望去還能看到幾個已經化作焦炭的人影,耳邊隻有不似人聲的嘶吼回**。

“阿鼻地獄,這是阿鼻地獄……”

這一刻,塞爾思宛若置身十八層地獄,眼中滿是驚懼恐慌的神情。

“塞統領,我們該怎麽辦?”

眼見自己被火海包圍,原本正在拉動撞木砸關門的蒙洛人也瞬間停止了手頭動作,隻是和塞爾圖一樣,呆呆的望著眼前這一幕不知所措。

塞爾圖深吸一口氣,想要讓自己保持冷靜,可是剛吸氣,一股濃烈的氣味就撲鼻而來,嗆的他淚水直流,咳嗽不止。

“咳咳咳……”

塞爾圖捂著臉退後了幾步,努力穩定下情緒,望著眼前上百士氣低迷的蒙洛人,決定必須要說些什麽。

“勇士們,你們……”

“轟~”

不想,塞爾圖話剛欲出口,忽然從半空中甩落一壺油罐剛好砸在他的身上,在油罐與他所批鐵甲觸碰瞬間碎裂,他整個人立馬被烈火包裹……

“啊~~”

劇烈的疼痛和心靈上帶來的恐懼,讓塞爾圖驚聲尖叫起來,他瘋狂的四處亂竄,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

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哪怕在幹冷的雪地上打滾也依舊無濟於事,火焰的熱度正一寸一寸將他的肌膚吞噬幹淨,慢慢的將他化為一具漆黑的焦骨,最終幻化成灰燼隨風吹散……

整個過程漫長而又短暫,攻城車前的蒙洛人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塞爾圖在自己眼前化作焦土卻沒有任何動作。

這一刻,這些驍勇善戰的蒙洛士兵也早就失去了該有的血勇,充其量也就是一群無助的羔羊,等待著挨宰的命運。

塞爾圖,成為第一名陣亡的蒙洛人高級將領……

漫天火海,在巨大的玄武關前燃燒,望著關下在火海中煎熬淒嚎的身影,劉策的麵色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

“軍督大人,您這招真是狠……”張義潮來到劉策身邊由衷的歎道,“這一波火焰怕是至少有一兩千蒙洛人要葬身火海,本來末將還以為放棄鐵絲網會麵臨十分艱難的局麵,不想會是這種結果,末將真的服了……”

對於張義潮的恭維,他真心也罷,假意也好,劉策都不會有任何情緒波動,他依舊沉著張臉默默計算著蒙洛人接下來會打算怎麽辦。

“這把火已經將蒙洛人的膽魄燒沒了,除非那宇文紂是個莽夫,不然決不會再輕易來犯!

皇甫翟所言不錯,打了這麽多天,除了繡紅幡外沒有見到其他各幡身影,說明這其中必有蹊蹺,如果本軍督所料不差,這繡紅幡是在賭,賭自己能攻下玄武關!”

思慮到這裏,劉策淡然了,他抬頭望了眼飄雪的天空,再回望眼濃煙滾滾的戰場,明白最艱難的苦戰已經結束,接下來是準備收兵回冀州的時候了。

輕撫一下掛在脖子上的圍巾,劉策緊繃的麵容隨之一鬆,心裏格外的溫暖。

……

繡紅幡軍營,宇文紂主帳內,顯的死氣沉沉,從玄武關前退下來的各部統領此刻正跪在地上,等待著宇文紂發話……

而宇文紂此時一張臉幾乎已經黑的發紫,望著那些跪伏的人群幾欲噴出火來。現在的他十分的憤怒,甚至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十幾天的仗打下來,旗下奴隸軍損失足足六千多人,死士一千人,繡紅幡正營一百四十六人,更重要的是,居然死了一個射雕手!

要知道繡紅幡最多不過二十個射雕手,這射雕手不但弓馬嫻熟,武勇過人,而且各個都是經驗豐富帶兵將軍,非立下過汗馬功勞的人不能勝任。

如今卻莫名其妙的在玄武關下折損一名射雕手,還是死在卑賤的周人手裏,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想到這裏,宇文紂猛地將主案前一壺葡萄酒狠狠摔碎在地。

“旗主,我等願意接受懲罰……”

見宇文紂發火,跪伏的各部統領齊齊低頭致歉。

“七八千人,加上那些苦力足足上萬人!居然換來這麽一個下場!到底是我繡紅幡沒落了,還是那些周人有神靈相助?這玄武關究竟施了什麽妖法?為什麽讓一向懦弱的周國人變的如此可怕!你們誰能回答本旗主的問題!”

宇文紂的咆哮聲在大帳之內徹耳回**,驚的眾人都是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

“呼哧……”

就在這時,緊閉的帳簾被人拉開了,一股刺骨的寒風瞬間吹入大帳,凍的人眼簾都忍不住眯了起來。

心情本就極度不佳的宇文紂,緊了緊身上的皮裘,頭也不抬的對帳口大聲嘶吼起來:“滾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沒看到本旗主正在商議大事麽!”

不想話音一落,一道讓所有人從靈魂深處都能顫抖的聲音在大帳之內雄渾響起。

“宇文紂!從什麽時候開始,你有這份膽識敢跟本王這麽說話!”

聞聽這陣聲音的宇文紂,身子劇烈的顫抖一陣,滿臉不可置信的望去。

卻見帳口處,矗立著一道鐵骨錚錚的中年身影,這道身影梳著中原發飾,身披灰色勁衣征袍,臉上的表情剛毅堅韌,一見就知道是久經沙場的老將。

下一刻,包括所有人在內,齊齊向那道身影低頭跪下行以最崇高的草原禮儀。

這名蒙洛人,有資格接受繡紅幡所有人膜拜,因為他的名字就是象征著大漠王朝的不世傳奇……

戰神——拓跋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