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說, 過幾日,你們就要去豫州了,雖然隻是部署軍備, 但我還是給你們準備了幾塊護心鏡。他們的我都已經給他們了, 你的給你。”周芙轉身去櫃子那裏,從裏頭拿出一塊錦布包著銅鏡來。

“我能幫你們的不多。”

“但宋裕, 你們安心地去豫州,我不會給你們添亂的。”

將護心鏡遞給宋裕, 周芙溫柔地開口。

最初剛剛重生的時候, 她總想著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但後來,她漸漸承認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成為力挽狂瀾的那個人。

她不是宋裕。

不是周翦。

不是蔣厚,更不是崔邵。

但沒有關係,她可以成為大梁千千萬萬普通人中的一個,也許力量微薄,但隻要不添亂,便是好的。

宋裕接過周芙給他準備的護心鏡, 那東西捏在手裏有些硌手, 但這並不妨礙他此刻揶揄她。

“我瞧你櫃子裏還有一塊,那是給誰的?”

“給蔣厚的。你吃醋了?”

她這話乍一聽是問句,但其實是篤定的語氣。前世的時候, 宋裕提到蔣厚時,也總是帶著這樣揶揄的笑意, 隻是那時候, 他跟蔣厚向來習慣了在府裏互相挖苦, 所以周芙也沒有往吃醋這一方麵想過。

但如今, 互相表明心意,周芙才明白,原來那些年裏,他也是真真切切因為蔣厚而吃醋嫉妒過的。

“是啊。”

宋裕笑笑。

此次豫州之行,蔣厚本也是要去的。但周妘前兩日時常犯惡心,大夫前來診治,才發現她已然有孕了,如今已經是五個月的身子了。前些時候天尚冷,襖子穿得厚實再加上周妘也擔心萬一胡人再打過來,自己卻因為有身子而不能隨夫出征,所以這些日子同張臣民一起將這事兒瞞了個嚴嚴實實。

張臣民看似文弱,但是個儒將,更是個用兵高手,手腕不輸陳愷之。陳愷之跟著周崇煥在永州喝了幾年西北風,如今難得回京一趟,周崇煥私心裏也不願意虧了這位老部下,豫州之事本就是他自己要應下周翦的。所以想著既如此,就把女婿給帶著,排兵布陣有他,總是有裨益的。

但府裏頭又不能沒個看守的人,所以蔣莽就自告奮勇將蔣厚留了下來。

提起這事兒,周芙還有些遺憾,“其實蔣厚上一世也打了不少仗了,排兵這一方麵未必比姐夫差,可惜了,爹爹和蔣叔叔都覺得蔣厚贏回十二郡隻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但宋裕,雖然蔣厚在,但我會每日給你飛鴿傳書的。”周芙仰臉瞧著他,一張姣好的麵容寫滿了真誠。

“周芙,我吃醋。但蔣厚在,我能安心些。”

宋裕自嘲地開口。

蔣厚是誰?那是他多年視作宿仇的人,他不喜歡蔣厚,蔣厚也不喜歡他。光是聽到他的名字,宋裕就覺得自己的心裏能泛起淡淡的酸意。但他又不得不承認,蔣厚在,他是安心的。

正如前世,在托付周芙的那一刻,他第一反應想到的人就是蔣厚。

周芙聽了宋裕這話,心裏雖暖暖的,但也酸酸的。她知道麵前這人雖殺伐果斷,但也心思敏感。前世對蔣厚的睚眥必報是因為對她的喜歡,如今大度地肯讓步也是喜歡。

但喜歡一個人,總是見不得他受委屈的。

周芙倒還是更願意看到他對蔣厚睚眥必報的樣子。

“下次若是你們兩個再吵架,我一定幫著你。”周芙輕輕握住宋裕的手。

她的手總是冰冰涼涼,但肌膚相觸的那一刻,宋裕便覺著,這一路再長,他都是有人陪伴的。

“你說的。”宋裕輕笑。

“我說的。”

周芙信誓旦旦地保證。

……

周崇煥想要用豫州練兵,給周翦上一上作為儲君的第一課。朝堂風雲變化,大梁局勢亦是如此,所以本來原定三日後走的,但擔心有變故,第二日便出發了。

蔣莽夫婦沒帶蔣厚,但帶了蔣鍈走。練兵不是兒戲,蔣鍈雖沒正經上過戰場,但畢竟是將門之後,她不嬌氣,也能做許多打下手的事情。所以蔣莽夫婦不管做什麽都樂意帶上這個閨女。

當然,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那就是她要比膝下的其他孩子都討人疼些,不管是待人處事,還是其他方麵,都是如此。

“世子也去麽?”

蔣鍈翻身上馬,跟著父親母親一起準備走時,遠遠瞧見一貫病弱的周征也上了馬。他身子骨看起來比前幾日要好些,但麵色依舊是有些蒼白的,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繡著青竹紋樣的氅衣,頭上的玉冠戴得一絲不苟,身板本就很正的人在捏緊了韁繩的那一刻竟是隱隱有幾分淮南王年輕時候的樣子。

“你這孩子,當初在宮宴上你不是同意退婚了麽,如今盯著他瞧什麽?”樊仙芝的兩條吊梢眉揚起,她性子直,縱然跟兒女也不喜歡繞彎子。

“我隻是問一問。”

“那你怎麽不問別人,就問他呢?”樊仙芝順著周征的方向瞧了一眼。

她看重周崇煥這個親家公的人品,總覺得淮南王府的孩子總是不會差的。所以當初禦前退婚的時候,她心裏還有幾分芥蒂。總覺得是周家那世子豬油蒙了心,眼睛長在天上,這才借著身體不好為由退了婚。

可如今真瞧見這位世子,打眼一看,著實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相貌和才氣那都沒的說。可病弱也實打實是能看出來的。

這再如何出眾,年壽不永也沒什麽用。

所以樊仙芝又慶幸起來,“幸虧當初你退了這樁婚,你爹爹非說他好,但我瞧,一個病秧子能好到哪裏去。我的閨女,才不要嫁這樣短壽的高門。”

“母親,慎言。”

蔣鍈不知為何覺得樊仙芝的話刺耳的很,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下意識地往周征那頭瞟了瞟。

她瞟周征的那一眼甚是心虛。

瞧他神色清冷地盯著遠方,並未向他們這裏看,她才安下心來。

樊仙芝見蔣鍈冷了臉,也不想讓閨女不高興,所以幹脆閉嘴不說話了。

此番前往豫州,雖談不上千裏迢迢,但到那裏左右也需要花上個十日左右的功夫。

豫州原本就有兵馬,所以周崇煥身邊隻帶了兩個貼身的死士,除此以外就是跟著他的蔣家。加上宋裕和周翦,左右也不過隻有十來人。因為人不多,所以這幾日大家的吃住都是在一起的。

作者有話說:

明天放假,我會盡量多更一點的。因為立的有關字數的flag總是倒,所以我就不立具體字數的flag了。但我會努力的,感謝看到現在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