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對於道教的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佛教說剃去三千煩惱,斷發割破紅塵。道教呢,恰恰與其相反,中國人骨子裏就講究“身體發膚授之父母”,頭發不到萬不得已時,是絕對不會輕易去處的,它被認為和一個人的靈魂是息息相關的。

查文斌用來燒頭發的符,叫做替命符,這是一種能夠快速判斷人三魂是否安定的簡易手法。若是三根頭發都被燒了,那就代表沒事,殘留的頭發越多,反倒說明有事了。

錢滿堂也有些著急,看著自己的那根銀絲道:“這一根頭發表示什麽?”

“一根呢,代表那天他們看到的是真的。”

錢滿堂嘴上雖說不怕死,但哪有真的不怕死的,尤其是到他這種地位的人,那嘴唇都跟著顫抖起來了,哆嗦道:“什麽意思?”

“通俗點講,那天他們看到的是你的魂。”查文斌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錢滿堂道:“你最近,身體怎麽樣?”

“挺好的啊。”錢滿堂道:“我每個月都有去做體檢,全身上下的那種,能吃也能睡,沒有三高,五髒六腑功能都沒問題……”

“我沒記錯的話,您今年72歲?本命年吧。”

“是,”錢滿堂點頭道:“年初的時候,兒子們說張羅給我做壽,我都沒答應,就想低調的過完這一年。人年紀大了,不就圖個踏實,怕的就是招惹些什麽不好的東西。查先生,您能瞧出來我這是什麽個情況嗎?”

“不好說,流年運勢中你今年本來就有可能犯小人的。你的前半生太順了,後半生總難免會遇上一些磕絆。命運這東西,就是這麽公平,你想福壽祿都占齊了,那得是天選命格。”

“犯小人……”錢滿堂沉思了片刻後道:“我這一輩子,幫助的人幾乎和得罪的人一樣多。像我們這些混江湖的,哪會沒有仇家。就是不知道查先生所說的小人,是指哪一種?”

他拿出羅盤打了一圈道:“像這流年命盤裏,諸如陰煞、卷舌、絞煞等都是常見的,你這個,屬於五鬼。”

胖子在一旁道:“五個鬼,還不少啊。”

“此五鬼非五鬼,”查文斌解釋道:“五鬼是瘟神,既五瘟,說他們是掌管四季瘟疫的神靈。從這個角度看,應該是身體上的毛病,但你又說自己身體是好的。我好心提醒你一下,這個小人恐怕就在你的身邊。”

“身邊?”錢滿堂思索了一會兒後,道:“我自從退隱之後,身邊已經沒有什麽人了,無非就是幾個照顧我飲食起居的。那些人,都是跟了我十年以上的老人了。再有便是一些舊朋友,老相識,這些人裏頭有誰想害我呢……”他頓了頓道:“查先生,我知道您忙,您能不能再多留一天?”

查文斌豈會不知道他的心思,道:“你想讓我看看那些人?這個事兒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我就算看出來是誰,我也不能告訴你啊。”

“為什麽不能說?”錢滿堂這下是真急了,道:“查先生,您總不能見我被小人給害了吧。我是不怕死,可我得死的堂堂正正,不能載在小人手裏頭,那樣的話,我怕是做鬼也不得安寧的。”

“說了又怎麽?”查文斌道:“這種事兒,是要講證據的。憑我查文斌一句話,就能定一個人的罪,那我萬一看走了眼,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所以,我隻能提醒你,卻幫不了你什麽。”

“不行!”錢滿堂是真急了,一把拽住查文斌的胳膊道:“你總不能讓我回去把他們挨個都給收拾了吧!”

錢滿堂說出這話的時候,查文斌已經有些後悔了,他知道今天是自己多言了。換做別人也許就那麽一說,但這位可是曾經的西南地下皇帝,即使是現在也依舊大權在握的教父。如果因為今天這句話,換來錢滿堂回去對那些無辜者的猜忌,甚至是迫害,那自己就真是造了個大孽。

權衡了這後果,自己惹的事兒,總得自己來解決吧。於是乎,他也隻能先答應錢滿堂,不過卻是有條件的。

“我跟你回去,但有一條,我不會告訴你是誰,可我卻會幫你把這件事處理好再走。”

這個條件,錢滿堂自然是欣然同意。一行人這就又轉回了錢家,到家之後,錢滿堂立刻以家宴的名義把這些年與自己親近的人悉數都給請了過來,滿滿當當擺了八桌酒。這些人裏頭,有他曾經的心腹,也有多年的老友,甚至是連自己兒孫輩的孩子都一個不落。

酒桌上,錢滿堂是談笑風生,誰也不知道老爺子這桌酒席其實是個鴻門宴。查文斌絲毫不懷疑這個老家夥的手段,如果他說,那個小人是他親孫子,恐怕他都能下的去手。

席間,錢滿堂不停的領著人來查文斌麵前介紹。表麵上,是尊查文斌為貴賓,實則就是想讓他替自己過眼。所以這頓飯吃的時間也特別長,一直到臨近半夜,見查文斌始終沒做任何表態,這才勉強結束了。

因為有約定在先,所以結束後的第一時間,錢滿堂就吃了個閉門羹。實際上,這一圈看下來,查文斌也的確沒有發現哪個人會跟他起衝。

起衝,也就是犯小人,其實是可以看出來的。當某個人克製你,或者是想要害你,那麽他的氣場與你的氣場一定是不吻合的,並且對方的氣場會明顯壓製你。這一點,在賭桌上是體現的最為明顯的。如果對方克你,你就是抓到絕世好牌,他也能將你拿下。

這一圈下來,查文斌的確沒發現什麽異樣,他也相信錢滿堂把該請的人都請了。散場時,錢滿堂還在拉著他說東說西,試圖套出點什麽。正想擺脫錢滿堂的他,忽然看見有個年紀二十四五的姑娘在眼前閃了過去。

到底是朝夕相處,查文斌的這個眼神沒能逃過風起雲。她立馬不動身色的鎖定了那個姑娘,姑娘正在收拾著宴會後的餐桌,看樣子,她隻是錢家一個最普通的傭人。

風起雲故意將一個酒杯撞翻,“哎喲,對不起……”她彎腰去收拾,那姑娘見狀連忙也蹲了下去,她怎麽能讓貴賓幹這個。二人在搶著收拾碎玻璃的時候,隻聽“啊”的一聲,姑娘的手掌被玻璃給劃破了,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聽到動靜的錢滿堂這才發現了這出小意外,原本心裏就憋著的他立刻將不滿發泄在了那個年輕姑娘身上。

“小玲,怎麽這麽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

女孩連忙起身,此時的她低著頭,彎著腰,哪裏還敢吭聲。一旁的風起雲替她解圍道:“錢老,不要怪她,是我不好,沒注意打翻了杯子。”

見鮮血往往下滴,錢滿堂也不好當場發作,隻不耐煩道:“行了,趕緊下去!”

“別走,讓我看看你的手。”風起雲拉著那姑娘的手,隻見手掌的位置劃了一條豁口。

“傷的挺重,家裏有藥箱嘛,趕緊給人孩子包紮一下。”

一旁的管家連忙帶著那個叫小玲的姑娘匆匆離開,風起雲也在隨後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