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質這個東西真的和長相以及打扮無關,等到老高再次恢複神智時,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

一幹人在一旁竊竊私語,小聲議論著老高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態,不想等那老高一開口,所有人都愣住了,這分明就是袁大洪的聲音。

那聲音幽幽道:“查先生,我真的沒有臉來見你啊……”

“袁先生,招您前來,隻為一件事。可否告之眾道友,你的死與我有沒有關係?”

那老高輕輕搖了搖腦袋道:“我是被歹人給害死的,與先生當是無關,那害我之人就是……”就在他抬起頭來朝上方看時,忽然三樓的玻璃“嘩啦”一聲破了,一盆充滿惡臭的汙穢之物迎麵而下,正潑在那老高的頭頂。

一旁站著看熱鬧的人也不免被飛濺上了,眾人紛紛捂著鼻子開始後退,喊道:“好臭啊!”“是屎尿啊……”

再說那老高,被迎麵潑了這一盆子,雙手一摸臉蛋自己也傻了,怎麽好端端的就變成了這個模樣。那張貼在額頭上的符籙被這麽一抓,當即也成了一團,查文斌這辛苦了一晚上的功法就這麽被人給破了。

“樓上是誰?”潑糞的這個舉動的確是惹惱了很多人,這時,隻見有個人影從三樓窗戶上一躍而下,落地時,眾人這才發現他手中還提著一個模樣怪異的瘦小幹癟老頭。

葉秋手一鬆,用一種非常自責的眼神看著查文斌解釋道:“是我不好,沒看住,他說要上廁所……”

“沒事,不怪你。”查文斌輕輕拍了拍葉秋的肩膀,此時若是查文斌不滿意,恐怕這葉秋當場就會送這小老頭歸西去了。

“是獨眼龍?”有人認出來了。

“沒錯,就是獨眼龍,他怎麽在這裏?剛才那糞是他潑的?”

小老頭佝僂著身子,幾乎連脖子都已經快要抬不起來了,他斜著腦袋才勉強支棱起來露出真容。

獨眼,歪鼻,消瘦的臉頰讓牙齒都已經爆在了外麵,就是這麽一個其貌不揚的老人,查文斌卻差一點就栽在了他的手中。

“獨眼龍,你幹嘛要潑糞!”有人還在那憤恨的叫喊。

他輕輕環顧了一圈四周,又默默走到了正中那條盤著的白蛇雕像旁,伸出幹癟的五指撫摸著雕像緩緩道:“蛇終究是蛇,是變不了龍的。”隻見他不停的點著自己的腦袋又道:“罷了罷了,成王敗寇,老朽認輸了。”

查文斌則道:“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挑戰你什麽,袁大洪真的不該死。”

他仿佛像沒有聽見查文斌所說的話一般,繼續歎著氣自言自語道:“哎,我窮盡了半生的修道心血,就這樣毀了。”

“他在說什麽啊?”

“因為你太在乎,所以你才苦苦掙紮。”查文斌站在原地道:“修道,修道,何為道?道原指道德,二者缺一不可。你丟了德,又何來的道?你修的從來不是道,隻不過是在追求那種極致的欲望罷了。

如果把修道看做是謀生的手段,我建議你拿掉這兩個字,因為修道從不是為了謀生。你回過頭來看看這些人,他們哪一個又不是背井離鄉到這兒來討一份生活。所以,他們從不以修道者自居,我並不認為憑自己本事吃飯,是一件對不起祖師爺的事兒,隻是不要試圖把自己拔高到‘道’的高度,因為你不配。”

查文斌的言辭犀利,遠超過了這些人對他的想象。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既是打了他們其中一部分人的臉,又同樣是給了他們當中一部分人台階,這個就看自己對自己是個什麽定義了。

他接著道:“風水,堪輿,巫術,命相,這些東西都是術。術的部分本就是拿來用的,是可以當做一種技能的。而道,你心中有,它就是存在的;你心中若是無,它就是縹緲的。袁大洪用你交給他的術,成功了,但是他卻沒有學會‘道’的真諦,所以他又失敗了。

今天不是我查某人要來搶屬於你的那份榮光,那些身外之物的虛名,也從來不是我所追求的……”

“哈哈哈!”那獨眼龍忽然狂笑起來,轉過身來依舊是佝僂著背道:“瞧見沒?這就是所謂的天師,他們永遠都是那麽的高高在上,他們哪裏會知道我們的苦。你們剛來時,有哪位沒受過白眼,有哪位沒受過欺負?後來,你們有了自己的地盤,有了自己的主心骨,這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們好不容易在這青城山下占住了腳跟,可是有一天,這個自譽為天師的人來了。他看不慣我們這些泥腿子的做法,認為我們汙了祖師爺留下的教誨,所以他就要出手趕盡殺絕,請問袁大洪又哪裏得罪了你,我們又哪裏得罪了你?”

“你這明明就是在偷換概念了!”風起雲站出來道:“我們從沒有想過占誰的地盤,也更沒有想過要立誰的規矩,袁大洪之所以要下戰書,也不過是他想保住自己的那份虛榮。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錯就錯在不知道這天有多高。而你,更是其中的代表,不要拿著自己卑微的出生在這裏秀道德的高點。

查文斌吃過的苦,受過的難,是你從來沒有經曆過的。他今天當然有資格說這些,天師兩個字不是誰給的,而是要靠自己立的。

再者說了,真正的宗教者本就是神職,是一份極其高尚與優雅的職業。並沒有哪一條教規規定,修道者就一定是得貧苦出身,相反,那隻不過是一些生活中的失敗者,企圖在精神上找到滿足,而把自己就定義為修道者的標準。

請問這位大師,難道在你的眼中,你就已經是道的頂點,而任何有違你思想的人都應該是異類對嗎?我告訴你,這就是典型的,你窮就是你有理!拿著無止盡的下限在這兒跟別人秀上限!

這裏哪個都是窮苦出身,他們哪個都隻是為了自己的生活努力,他們沒有錯。而你呢?打著道德的幌子,為自己編織一個青天的帽子,卻又幹著什麽樣的勾當?你或許是不貪財,但是你貪名,沽名釣譽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你拿什麽和這些憑自己雙手掙飯吃的兄弟比?你遠比貪財的袁大洪更可恨,更沒得救!”

這番火力全開,噴的那獨眼龍是險些就要踉蹌倒地,而風起雲更是沒想就此作罷,對著葉秋大吼道:“給他綁了,送他去自己該去的地方,去向該說的人說說自己幹的那些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