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斌有早到的習慣,約定好的事情他隻會提前不會遲到,晚上七點半,還是在那個小院裏,他們幾個提前了十分鍾。可現在已經整整是七點五十了,依舊沒見那位大師的影子。

臨近八點,一輛商務車終於是姍姍來遲。司機下來帶著小跑替後座開了門,這才見迎麵下來個體態略胖,須著胡須和長發的男子下車。

左手那是一串沉香珠子,右手盤著一塊古玉。金色褂子,裏麵搭配白色亞麻汗衫,腳下那是正兒八經手工的千足底。

雙手抱拳,麵帶微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個從北京中南海的弟子特意來拜會,多聊了會兒,就給耽誤了。”

再然後,裏麵果然又出來了一個身著道服的女弟子。留著板寸頭,年紀約莫三十歲上下,皮膚細膩,一雙通亮的大眼睛寫著自己不沾塵世的人設,這一切都與查文斌料想中的不差分毫。

黃大廚和風熏雅都十分恭敬的喊了聲師傅,又對那司機喊了聲師兄,一番介紹,他們這才知道這司機的真實身份是當地一位企業老板。

這位袁大師就這般被前後簇擁著上樓,來到正廳,那大師也不客氣,徑直就走向了主座。

這可惹得胖子有些不高興了,你裝X竟然裝到我家查爺跟前了,別人能慣著你,我還能慣著你不成?

二話不說,走過去就把椅子猛地向後一拉,那袁大師不知有人竟然還敢如此不給自己麵子,一個沒準備,險些屁股落坐到了地上。

完全無視那袁大師尷尬的眼神,胖子扯著嗓子喊道:“查爺,你過來坐!”

查文斌也沒打算謙虛,徑直走了過去,大約是有點聞到了空氣中的火藥味。先前一直顧著和自己徒弟敘舊的袁大師,這才主意到對角那個和自己一樣留著長發的男子。這袁大師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一見查文斌這模樣,便覺得此人恐有些來曆,一時間吃不準,也就不敢太造次。

他看著黃大廚,伸手道:“這位兄台是?”

黃大廚也不知道查文斌他們的來曆,隻道:“這位是熏雅的朋友,也是個道門中人。”

“哦?”那袁大師打量著查文斌道:“兄弟是出自哪一山,哪一門?”

“小姓查,不過是鄉野行走的一火居道士。”

查文斌這家門一報,袁大師心裏懸著的那塊石頭便落了下去。他心想,這不過是自己那女弟子又從哪裏結識了個土道士,這家夥但看外表,還是有幾分賣相的,難不成想在我的地盤搶食?

有了這個想法,他便有了“鬥”的心思。他怎麽能允許自己的徒弟結識同行呢?而且這一上來,那個胖子就給他搶位置,這不明擺著是和自己打擂台來的!

大師果然不是一般人,到了上茶環節,大師竟然從包裏翻出了個自帶的杯子。這杯子一出場,那裝X時刻可就來了。

既然想裝,那胖子就給他一個裝的機會,故意道:“喲,這杯子看著不錯啊!”

大師仰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又將杯子的底部翻出來道:“這是一尊七星杯,杯底有七枚黑點,恰似形成了個北鬥圖案,乃是唐王李世民禦賜我家先祖袁天罡之物。此杯原本是一對,一枚是白玉黑點,就是這個。還有一枚則是黑玉白點,隨唐王李世民一同陪葬昭陵了。”

胖子道:“昭陵據說就是袁天罡給找的風水寶穴吧?”

大師道:“那是自然!”

胖子又接上道:“哎,依我看,這昭陵的風水也很一般啊。不過才二三百年就讓那溫韜給盜的一幹二淨,就連屍骨都被人給拖出來暴曬了。”

“還不止呢!”超子接著道:“後來在民國時,連墓裏的牆皮都被人盜了去,昭陵六駿中的兩駿現在還在美國博物館裏藏著。這李世民要是知道自己死後被人折騰成這樣,當年不知還會不會聽袁天罡的建議把墓地放在那兒!”

這兩人一唱一和,拆的那袁大師的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被人這麽懟,臉上麵子自然也有些掛不住了,尬著臉道:“風水與防盜是兩碼事,俗話說小人難防,所以這帝王陵被盜麽和風水是沒有關係的。”

大師支吾了會兒後,又把話題一轉道:“這個就是命數了,哪個王朝都有自己的命數,天子也是一樣,凡人更是如此……我們講啊,這人一命二運三風水,我們先祖袁天罡最為出名的還是其獨創的稱骨算命……”

胖子打斷了他的話道:“墳頭都叫人給挖了,那還是風水不好嘛!”

袁大師一聽這小子沒完沒了,又把皮球踢給了胖子還道:“那你給我說說,什麽樣的風水才算好呢?”

胖子也不傻,又把皮球踢給對方,反問道:“那秦始皇陵怎麽就沒被盜呢?還有那武則天的,還有整個大明王朝的皇陵基本都在啊……這些帝王的墳墓曆經千百年風雨都還在,這就說明是好風水!”

這下給袁大師弄的是徹底啞口了,可一旁的超子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反倒是接過火力道:“大師這杯子可否給我看一看,在下對古玩略知一二。”

他打量著超子,穿著普通,氣質吧雖有陽剛,卻無華貴,便問那黃師傅道:“這位是?”

“這位何先生也是查道長的朋友。”

估摸著就是個走街串巷收舊貨的,袁大師心裏如此盤算了一番後,便用那黃色錦帕將那杯子包著小心的遞了過去。

超子仔細端詳了一下那杯子,口中道:“圓唇,敞口,深腹,內底平,圈足底。外底中間有凹圓臍,光素無紋,造型清雅,線條柔暢,琢磨亮澤,是塊好玉。”

見對方如此賞識,袁大帥總算是恢複了幾分麵色,又道:“唐王賞賜之物,豈會是凡品?”

超子繼續對著那杯子的底部七星道:“不過,這個沁色做的稍微差了一點,浪費了這塊玉啊。”

袁大師立刻奪回那杯子道:“你什麽意思?”

超子清了清嗓子道:“查爺,如果我沒記錯,咱們杭州聚寶齋也有這樣一個杯子。”

“哦?”查文斌道:“我怎麽不知道啊。”

“又不是什麽好東西,丟在倉庫裏了。”超子繼續道:“大師,我有一點疑問,這個李世民是從哪弄來一個宋代的杯子賜給了您的先祖袁天罡呢?”

風起雲也是一愣道:“宋代的?”

“當然了!”超子道:“這唐代玉器的風格是講究華麗的,多紋飾,漢代的那種古拙遺風在唐代玉器上已是不存在了。而到了宋時,文人書畫興盛,又開始走起了複古風,尤其是追逐漢玉的那種自然簡體風格,於是宋時出現了一大批的仿古玉,仿的就是漢玉。”

袁大師臉色一沉道:“這位兄弟,你怎麽就信口雌黃說它是仿的呢?這可是我家世代相傳下來的!”

“很簡單,看沁色,你這杯底恰好又七個沁色點!”超子道:“漢玉多為陪葬品,埋入地下數百年,受土壤中的礦物質和水侵蝕,會形成沁色,這也是鑒別漢玉的最好辦法。你這杯子,即是世代相傳的,可它若不埋於土中,何來的沁色?”

“對啊!”胖子一拍腦袋道:“家傳的寶貝,怎麽會有沁色呢!要麽它是從地裏挖出來的陪葬品,要麽就是後人仿的!”

“這隻就是宋代仿的,不過即使是仿的,那也是宋玉,比起一般的地攤貨強多了!可能我想是不是大師府上把先祖的那隻杯子丟了,又專程找能人補了一隻吧。”

“哈哈哈!”胖子笑道:“就這玩意,義烏批發價不會超過一百塊吧,估摸著宋朝時期怎麽著也得值個三兩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