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那老僧引著,一行人偏離了旅遊的路線,開始朝著山腳的海邊走去。在一處不起眼的山坳裏,有兩間看似普通的民房。

老僧打開院門,請了眾人進去,沒一會兒功夫,老僧便沏了一壺茶出來。那茶的湯色為金黃,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品一口則有些微甜,與一般的茶口感絕不相同。

見那茶壺中飄**著幾片白色的花瓣,胖子好奇道:“這是什麽茶?花茶嘛?”

老僧笑道:“這是蓮花茶,采自這普陀山上的蓮花池。此花又名香水蓮花,其花如太陽,並隨太陽之同步升華,經吸取天地精華,開花交藥。”

胖子豎起大拇指道:“謔,還是你們能折騰,硬是把個普通的蓮花包成了這樣!”

“幾位施主要是喜歡,等下帶幾包回去便是。”頓了頓他又看向一旁的查文斌道:“老僧看這位施主道骨分明,敢問可是玄門中人?”

查文斌起身回禮道:“我乃是一介小道,現居太平觀。”

“哈哈哈哈。”那老僧竟是仰天大笑了起來,笑罷,又起身道:“昨日我夜觀天象,得知今日必有貴客臨門,想不到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查掌教到訪,請贖老僧眼拙了!”

查文斌疑惑道:“大師認得我?”

隻聽那老僧說道:“老僧雖沒有見過查掌教,但卻也聽過查掌教的諸多事跡。尤其是那句‘太平觀下空太平,人間道上有人間’,這副對聯的境界可謂是讓老僧佩服的厲害!”

“大師過獎了,那不過是小道一時的狂言,讓大師見笑了。”

“查掌教不必過謙,掌教心係天下,胸襟更不是我這般的山野老僧能夠比擬的。”說到這兒,那老和尚又話鋒一轉道:“查掌教幾乎有些心事?”

查文斌倒也不瞞著,點頭道:“確有忐忑,所以才上這島來想拜一拜神靈。”

“哦”,老僧點頭道:“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上來膜拜,查掌教想去哪一家?”

“原本是要去的,”查文斌頓了頓又道:“可現在卻忽然又不想去了。”

老僧點了點頭,站在院子裏指著遠處的一尊神像道:“你看那是什麽?”

胖子道:“那個是南海觀世音像吧?”

“不不不”老僧連連搖頭道:“那隻不過是一塊銅疙瘩,一塊非常大的銅疙瘩。”

胖子笑道:“你這般說你家的佛,也不怕佛怪罪於你。”

“佛不在那兒,”老僧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佛在這兒,心中有佛,何處不是佛?心中無佛,真佛降臨在你麵前,你也未必能認得出。查掌教,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查文斌默默的點了點頭,道:“我也知道,我一個道門弟子,如何能夠得到佛門的庇護。這愚蠢的行為,讓大師見笑了。”

“非也非也。”大師又道:“神靈的門派,種類,模樣,不過都是世人根據自己的教義想象出來的罷了。說不定,佛道的神靈在幾千年前還是一家呢。我想說的是,神靈就在自己心中,沒有必要去膜拜那些個站著的疙瘩們。

在這數千年的風雨裏,莫高窟的神像,龍門的神像,還有這天下萬萬千廟宇裏的神像。它們從來就一直是站在那裏的,不曾倒下,也不曾離去。它們就像那個銅疙瘩一樣,每天聽著那些苦難者對它們祈求,感受著這人間最悲慘,最痛苦的種種,可是它們為人間又做了些什麽嘛?

什麽都沒有!什麽也做不了!它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瘟疫的橫行,災禍的降臨,戰爭的殺戮。

佛也好,神也罷,它們從來不是化身為像,站在那兒讓人去頂禮膜拜的,那一切都不過是世人美好的想象罷了。

神靈是要請到心中來的,查掌教一身修為,早就成了這世人心中的神,您這不是成了打著燈籠還要找燈籠嘛?”

查文斌心中一頓,皺眉道:“大師,您是說?”

老僧話鋒一轉道:“聽聞查掌教精通天文地理,對易數更是了如指掌,不知掌教可會下棋?”

查文斌點頭道:“略知一二。”

“好。”老僧轉身回去端出來一個棋盤擺在了外麵的石桌上道:“查掌教,老僧有一副殘局,窮畢生心血也不得破。剛好今天你來了,就幫老僧看看這副殘局,老僧該用什麽辦法破?”

隻見棋牌上,黑子隻剩下一個將,一個卒。而紅子則車馬炮雙相雙士全在,外加五個已經過了河的小兵。可紅方的將卻又被雙士卡在最頂上,動彈不得。

老僧道“我下黑子,你下紅子,你先走。”

“這還用下嘛?”胖子道:“這不明擺著一邊倒,我就是拿小兵圍都給你圍死了!”

老僧笑道:“那你來試試。”

胖子不信邪,上了棋盤,不到四步,老僧拿下胖子。

胖子還要上,一旁的風起雲趕忙攔住他道:“你就別丟人現眼了,你的帥隻要被卡死,怎麽動都是你輸。”

“就是啊!”胖子道:“哪有人下棋會下稱這樣啊,這不合理,瘋子才會用全部車馬炮把自己的帥位卡死,這不是明擺著自尋死路嘛。”

老僧道:“可這就是棋局,查掌教,您不來試試?”

查文斌摸著下巴道:“這副棋局,正如他所說,本身就是不合理的,但又如您所說,它就在這裏放著,所以讓我解,我也解不開。”

“哈哈哈。”那老僧笑道:“你知道為什麽解不開嘛?其實正如你們自己所言,布下棋盤的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你解開,這是個死局。所以,隻要你坐下來,進入這個棋盤,哪怕你是帥,也會被這個小兵給吃掉。

老僧想了六十年才明白,破這個局的唯一辦法便是成為規則的製定者,如果讓黑子先手,那麽紅子就可以贏了!我們之所以會輸,是因為一開始就掉進了它設定好的套路裏。”

查文斌道:“不想成為棋子,就成為擺棋的那個人?”

老僧又哈哈一笑道:“查掌教啊查掌教,你自己本身就是一尊神啊,隻不過你從未真正看清過自己。神是不需要任何指引的,能夠指引神的,隻有他自己。所以,就算查掌教尋遍這天下名山大川,見過多少泰山北鬥,也永遠無法從別人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麵對海風,查文斌的心頭再一次豁然開朗,他對那大師深深行了一個大禮道:“多謝大師點撥,我想我已經從大師這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哦?”那老僧搖頭道:“我可什麽都沒說過哦。”

查文斌的瞳孔收縮了一下道:“要想打破規則,隻有成為規則的製定者!不然,你縱使有千般本事,也無濟於事,隻能任憑命運擺弄。”

這句話,在之前的昆侖之行,聖樓言便就講過。隻可惜,在那時,查文斌從來就沒有去想過他這句話的意思。他認為,那不過是聖樓言在展示自己實力的一部分,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要像他那樣去打破一個規則。

“大師,請收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