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卸掉了太平觀的包袱,查文斌並沒有因此而輕鬆,每周來找他問事和看病的人依舊絡繹不絕。前者可以推辭,很多老病號卻是沒有辦法的,如此一來,這家倒是變成了第二個太平觀。

見他從早忙到晚的疲憊模樣,冷怡然很是心疼,盡量在生活上給他照顧好,力所能及的替他分擔一些。

她開始咳嗽,起初的時候,並沒有在意。但兩三天後,就咳的越發厲害了,幾乎是止不住的那種,從早咳到晚。查文斌也給她煎了藥,服了兩計也沒見有什麽好轉,就提議讓河圖送她去大醫院裏看看。

“不去,”冷怡然靠在**虛弱地說道:“人家都來找你看病,自家女人病了反倒往醫院裏跑,這不是明擺著損你的名聲嘛。”

“一碼歸一碼。”查文斌道:“我又不是專業醫生,頂多就算是個土郎中,不能包消百病。該去看,還是要去看,我對那些病人也是這麽說的。”

“不去,就在家裏,哪兒也不去。”

冷怡然也是個倔脾氣,打定了主意的事兒,誰也拗不過。查文斌也隻好先由著她,隻是那冷怡然燒的越來越厲害,到了那天夜裏,一條濕毛巾剛擰上去不到半分鍾就得換另外一條,嘴唇皮幹的都要裂開了。

河圖被叫了回來,他倆硬是架著她在半夜直奔省城。

一係列的檢測出來了,一個巨大的晴天霹靂從天而降,看著手中的那份報告,查文斌整個人的手心都在顫抖。

“劉醫生,請務必用最好的方式,”河圖請求道:“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

對麵那個權威的專家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道:“她已經是胰腺癌四期了,屬於晚期。這種病也被稱為癌症之王,因為胰腺在我們人體的腹腔深處,中早期幾乎沒有什麽表現,一旦發現通常都是三期以後。

你師母這個情況,已經屬於擴散到其它部位了。從結果來看,她的肺、肝,腸胃、子宮,還有全身的淋巴係統都已經發生了癌變……”

查文斌雙眼通紅的打斷了他的話道:“她還能活多久?”

“你們都是熟人介紹的,我也就實話實說了。按臨床經驗,最多不會超過三個月。”

查文斌又道:“確定沒有任何希望嗎?”

劉醫生摘掉了自己那厚厚的眼鏡,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道:“查先生,在醫學上從來沒有絕對的事情,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一些奇跡的。但作為一個醫生,我不會把這些單獨的奇跡作為有效統計的數據,這麽說,您能理解嘛?”

醫院門口,河圖正在聯係超子,他把所有的資料全部發了過去,讓超子聯係當年給大山看病的那家美國醫院。與此同時,查文斌正在病床前握著冷怡然那雙蒼白的手,他的眼淚一刻都止不住的在往下滴落著。

她看著他,努力的從嘴角擠出一個微笑道:“是不是很不好的病?”

查文斌閉著眼睛搖了搖頭,冷怡然又道:“別騙我了,你是個什麽都藏不住的人。文斌,這個地方,太冷了,我不喜歡,你帶我回家吧。”

查文斌又搖了搖頭,他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冷怡然爭紮著爬了起來,她伸出手將那個抱著自己腦袋無聲痛哭的男人輕輕的擁在了自己的懷裏。

她低聲喃呢道:“我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我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去步鈄妃姐姐的後塵,我不後悔。但我唯一的遺憾,就是我恐怕以後再也不能照顧你了。文斌,聽話,我不想把自己的生命浪費在這種地方,我要你帶我回到屬於我們的家……”

替她拔掉輸液管後,查文斌準備背著她,卻不想,冷怡然卻俏皮的伸手道:“我要你抱著我,公主抱。”

這一次,查文斌沒有猶豫。他把她輕輕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師傅,你們幹嘛呢?”河圖揮舞著手中的一疊報告道:“我這邊正在辦住院手續呢!”

“回家!”他大踏步的朝著門外走去,在一眾人的注視下,她羞澀的把臉埋進了他的懷裏。

第二天,超子帶著素素來了。胖子帶著九二來了,大山,卓雄也放下手頭的事兒回來了。

“去美國吧,”超子道:“我聯係過那家醫院了,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都不能放棄。當年,我記得大山不也是晚期,他不照樣好了。”

“是啊,文斌哥,”大山勸道:“當時在這邊,他們也給我判了死刑,我總是活生生的例子吧。”

“我不走,哪裏都不去。”冷怡然被鬥丫頭攙扶著走出來道:“各位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讀過書,也學過知識。大山當時是三期,所以還有機會,而我是四期。我很清楚,到了這份上,再做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了,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於其讓我死在那麽遠的地方,不如就讓我安安心心的死在這兒。”

她又看了看四周,繼續道:“我在這裏守了他半輩子,我死後也得繼續守在這兒。不準給我搞什麽還魂續命,也不準做任何有違天道的事情。一切順其自然,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大家都要接受現實,我已經接受了,我希望你們也能接受。”

查文斌轉頭看向超子道:“美國那邊到底怎麽說的?”

“隻說叫我們先過去……”

查文斌道:“不用打哈哈,就明說成功率。”

超子看了一眼身旁的素素,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素素說出了實情,道:“胰腺癌四期是世界難題,而且怡然姐已經擴散……”

“懂了。”查文斌點頭道:“既然這樣,就隨了她的願。這一生,我虧欠她太多。河圖,告訴大夥兒,從明天起,我這暫停接待。

超子,麻煩你和素素把小若水先接走。其它的,各位就都先行回去吧。我這一生為了很多人忙碌著,唯獨沒有時間好好為自己的愛人忙碌過,在最後這段時間裏,就讓我們兩安安靜靜的過下去,謝謝各位了!”

話已至此,到了這個份上,已經沒有人再能多說什麽了。就連哭,都是無聲的哭,可臉上一個個卻都還掛著強擠出來的笑,因為誰都不想因為自己的那一嗓子而破壞了這氣氛。

“文斌哥,實在是命太苦了。”胖子在門口對著超子道:“我倆都死成那樣了,他硬是給我們拉了回來,可為什麽偏偏輪到他自己,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呢!”

“樓言!”超子的腦海裏忽然響起了什麽。

胖子嘀咕道:“樓言不是不在了嘛……”

“你等等,”超子忽然想起前陣子查文斌送玉璧的事情,他道:“我記得查爺跟怡然結婚的時候,那個神經病跑來送過幾粒藥,說是讓她吃了可以如何如何。這個家夥絕對不會輕易送藥的,他能拿出手的東西那就是仙丹啊!我怎麽把這茬給忘記了呢!”

說罷,他連忙回頭進屋說了這事,被這麽一提醒,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那三顆藥上。

當時,就在這間屋裏,樓言曾說過:“新娘子,這裏麵有三顆藥丸,每隔十年你吃一顆,可保你百病不生,容顏不老,勝過這普天下所有的胭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