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就去做,這是所有人給他的回應。

“太平觀不能因為我不在,就失去了它本來該做的事情。”查文斌寫下一張名單交給河圖道:“這些名單上的人,都是當世一些頗有作為的道門中人,我會交予你書信,你去一一拜訪,請這些人來主持道門科儀以及論道活動。”

他又對卓雄道:“醫道館的事情,就由你負責,牢記救死扶傷的初心。至於其它的一些事兒,你們就自己看著商量看著辦。”

“那師傅你呢?”

看著窗外,查文斌道:“石頭和超子就先回去陪陪老婆孩子,大家也都為這道觀忙活了快一年了,是該回家去歇一歇了。我想出去走走,有些累了。”

臨走時,冷怡然問他,過年回來嗎?

他想了想道:“回!”

去哪?剛出了村口,查文斌就犯起了迷茫。他站在那兒,想了半天,終於是想到的那個地方。

“走,回你老家!”他對葉秋說道。

霍山縣,風氏村落。

兩人相見,風起雲很想給他一個擁抱,但卻又停住了。是啊,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了。

風起雲笑道:“不在道觀裏好好呆著,這寒冬臘月的,跑我這兒來幹嘛?”

查文斌半天才想出來一個理由:“悶!”

“你瘦了。”說這句話的時候,風起雲的聲音很小。“看你一臉心事的樣子,說吧,憋在心裏你會悶壞的。”

“哎,”他長歎了一口氣道:“我遇到瓶頸了。”

“很正常啊,樓言給了你三十年的道行,你目前的閱曆是不足以匹配這段憑空多出來的部分的。”風起雲頓了頓又道:“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吧,我聽著。”

“先說好,不準生氣。”風起雲咯咯偷笑了兩聲後,又小聲道:“其實樓言說的很對,你不該結婚的,更不該開山立派。”

查文斌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好像是一根埋在裏麵的針尖,過了許久又被挑了出來。

“那我繼續說了,”風起雲道:“原因就是,在那件大事完成之前,你是不能有任何羈絆的。包括家庭和事業,這兩條,你哪一條都輸不起!你花了十年時間才從上一段陰影裏走出來,可現在呢?其實你又回到了十年前。

隻不過,和十年前比,你現在的資本要雄厚的多,比如你的修為,你的眼界,你的親朋,你身邊所擁有的一切成熟條件。也正是因為這些資本的存在,才讓暫時看上去一切都是風平浪靜的。

但你我都清楚,一間茅草屋倒塌了沒什麽可怕的,大不了從頭再來。可現在你是一座高樓大廈,牽一發動全身,你容不得自己出現任何閃失。而且,越高的樓,倒下的時候,死的人也就會越多。”說到這裏,風起雲停了一下,她密切的看著查文斌的表情變化。

她指著屋外一個路過的漢子道:“你看看他,人到中年了,上有老,下有小。他就沒辦法像那些年輕人一樣出去放手一搏,做任何事首先都會求穩。

如果把你的修行比起人生的階段,那麽現在你就已經是步入中年了。所以,樓言一早就預料到了你會有這一天。家庭、事業、地位、財富、名利,這些東西你現在全部有了,但它們也全都成了你繼續往上走的羈絆。”

查文斌反問道:“可這些東西不也該是動力嘛?”

“對別人來說,可以是。但,對你來說,不行!”風起雲道:“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一切都是圍繞著你這個人為核心來運轉的,可你卻又是這一套係統裏最不穩定的點。

一旦你出事,這整套係統就會全部崩潰。所以你根本無從下腳,因為任何一步錯了的代價,你都是承受不起的。”

“作繭自縛了……”查文斌的神情黯淡了下去,他又道:“我也感覺到自己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給罩住了,難受的厲害,越是爭紮反倒越是被困的緊了。我又何嚐不想破繭重生,所以,這不是來找你討教了嘛。”

“別,”風起雲連連搖手道:“我可教不了你,到了你這個境界,這個世上能把你拉出來的,除了樓言恐怕隻有你自己。”

查文斌苦笑道:“樓言已經不在了……”

“他在,”風起雲道:“他一直就在,隻不過和你一樣,現在都被魔給壓住了。老實說,我真的懷念,當年那個仗劍天涯,無所畏懼的查文斌。那時候的你,瀟灑,狂妄,甚至是不羈。

可現在呢?你的棱角和你的銳氣,已經快要被這些繁瑣的事情給磨平了。

當然了,如果你真的能這樣平平安安的過一生,我覺得倒也挺好。可,查兄,你覺得你真的能這麽四平八穩的度過餘生嘛?”

能嗎?這個答案,查文斌的心中是清楚的。

今天,風起雲的話,句句就像刀子紮在了自己胸口。很痛,確也很真實。

這些話,沒有人會這麽幹脆利落的對他說出來。葉秋不會,超子和胖子不會,河圖不會,冷怡然更不會,就別提大山和卓雄他們了。除了風起雲,這個世上,除了樓言,她才是最了解他的人,這也就是他來霍山的原因。

查文斌很渴望從風起雲的口中聽到那句:你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但風起雲不會說,這個答案,她知道,他也知道。可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已經無法再回頭。

破繭重生,談何容易?這個繭已經被自己裹的太緊了,破任何一條線,都會讓他痛的死去活來。

三天,在那三天裏,查文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他翻來覆去的想著這個問題,頭就像炸裂了一般。

在那天的傍晚,風起雲還是過來敲了門。

“查兄,你該走了。”

查文斌雙眼通紅的看著她道:“去哪?”

“回家,回你的家。不是我不好客,是因為出來時間長了,你家裏人會擔心。”

“明白了……”查文斌走了,走的很落寞,這一次風起雲甚至沒有送他。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已經走到了一條絕路上,如果他能獨自扛過這一關,那麽未來的上限將會是無窮大,如果過不了,那麽他的人生路也即將走到終點。

“小姐,真的就讓他這麽走了嘛?”管家看著他那個失落的背影,有些不放心的對風起雲道。

“看他造化吧,這一回,沒有人可以幫他。可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可以突破,但會是以一種撕心裂肺的方式,通知我們的所有人,做好一切不測的準備,可能很快就要發生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