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自然免不了會去老關家。關家人也是一臉懵,人的確來過,但走的時候還是大天亮的,這麽大一活人能去了哪裏?

查文斌看相的水平是相當高的,他一早便看出這個二丫今日會有一劫,原本想著能夠幫她一把,沒成想還是沒算到路上。

老葛家開始發動親戚朋友,農村裏這點好,誰家有個什麽事兒,不用言語,大家夥兒都會主動幫著。這年初一的晚上,我們村裏的老少爺們,小媳婦兒老大娘們,就都開始三五成群的打著手電出門了。

洪村是山區,村落是順河而建,非常依賴地勢,屬於典型的峽穀地形,也就相對不怎麽集中。這河穀的兩岸就是群山,地處天目山脈的腹地,山與山那又是綿延不絕。這人一旦進了山,那要找起來可就真麻煩了。

恰逢查文斌出來的時候,遇到了父親。

“文斌啊,你可真神了!”父親小聲道:“今天中午你問的那個人,聽說去了一趟老關家後,傍晚回去的路上失蹤了。”

從老關家出來去往老葛家,這段距離總共不過二裏地,但是在這段路的正中位置卻又有一個分岔口。

這個分岔口的左邊是通往將軍廟的,當地人稱為小坑道。而右手邊則是通往老葛所在的那個生產隊,當地人成為大坑道。

靠大坑隊的這條岔路,房屋相對集中,且都是靠在馬路邊。二丫要從這兒往家門口去,至少會經過十來戶人家,且這些人家基本都與老葛家沾親帶故,她要從這兒過,被看到的概率是很高的。

而小坑隊就不同了,從左手邊進去,一直到最裏麵的將軍廟,總共就隻有四戶人家。其中有兩戶當天都出去走親戚了,家中無人。那個自稱看見二丫進去的是個年紀已經70多歲的老太太,她說自己眼神不好,隻是依稀看見有個人從路上往裏走,看著挺像二丫。

“小坑的話就麻煩大了,”父親道:“這一路上去有峽穀,有水庫,還有以前開礦留下的廢礦坑。再加上小坑的山大,整個浙西北的最高峰都在這裏麵,天知道她會往哪個方向。查先生,你是怎麽看出她會出事的?”

“人的麵相,陽火,這東西解釋起來有點複雜。”查文斌道:“其實你看多了就會發現,那些會倒黴的人總是會有一些特殊麵的。”

春節期間,人多,看著那漫山遍野的人。查文斌來到將軍廟前停了下來,很多年前,就是在這兒,查文斌開啟了屬於自己的人生故事。如今,它已經翻新過,小廟前的大缸裏,還在冒著縷縷尚未燒完的青煙。

他回頭瞥了一眼那大缸,停了下來,又折了回去。

燒香,一般分為兩個時間段:大年三十過了十二點,要麽就是正月初一的早上一早。當然那些信徒眾多的大廟除外,而像這種鄉野小廟,無外乎這兩個時間段。

而那缸裏的香燃燒的還剩下個尾,結合這香的燃燒程度,查文斌很容易就推算出來,這香剛剛插進去的時候,理應就是二丫經過這裏的時候。

“你去問一問。”

洪村不大,來這兒燒香的香客基本也就是本村人。父親聽罷,又去找人打聽,問了一圈,都說沒有人在傍晚來這裏燒過香,那麽這一柱香是誰燒的呢?很快,大家就都聚集到了廟前。

而當查文斌把剩下的那一小段香從缸中拔出後,他又發現這三根香,並不是普通的線香,而是篆香。這種香的身上是有刻度的,以前人經常講一炷香的時間,但香長度不一,質地不同,燃燒的時間也就不相同。為了滿足計時功能,所以就有人製作了一種標準刻度香。

這種香,有著統一的配料和統一的尺寸,以達到燃燒時間精確的目的。所以往往在一個地區,隻有一家製香廠會生產,而安縣是沒有這種香的,但在隔壁的長縣卻有生產這種篆香的基地。

且每種香配料不同,所以燃燒出來的味道也就各不相同,像查文斌這樣的用香熟手,還是一眼就能分辨出它的來曆。

“這是長縣馬家莊名香閣的東西,聽你說過,老關家的小女兒就是嫁到那裏的吧?”

“沒錯,”父親道:“你是說這香是?”

“你們派個人去他家中尋一尋便知,如果他家中有這種香,那麽二丫大概去了哪我心裏便是有底了。”

一刻鍾後,父親匆匆趕了回來,他手裏拿了兩種香交給了查文斌,其中一種正是篆香。

“老關生前是不是有來這裏燒香的習慣?”他問道。

“有,”一個村民道:“這座廟當時翻新的時候,老關就是發起的一份子,他信這個。以前年年都來的,今年,哎……”

“那他家的祖墳是不是也在這附近?”

“就在前麵那個山衝裏,”父親指著前方一個小房子道:“那兒原來是個水電站,廢棄了,右手邊進去就是茶葉地。”

“去那找吧。”他道。

順著黃泥土一路往上,這兒的茶葉林很密,疏於管理,都有半人多高。老關家的祖墳位於茶葉林的上半部分,從下往山看,是看不見具體位置的。打著手電的人上山的時候就開始喊,老葛家的人更是衝在了前頭,沒成想還真就被查文斌給料中了。

二丫被發現的時候,正跪在老關家的祖墳邊前方。好在查文斌也跑得快,搶先一步攔在了前麵喊道:“別動,別叫,千萬不要弄醒她。”

山風吹的人身上冷颼颼的,周遭一邊漆黑,很難想象一個從上海回來的女子會在這樣的夜晚獨自一人跪在這樣詭異的地方。

隻見查文斌默默的點了一根香輕輕的走到那二丫的跟前,在她鼻子前方晃了兩下,又悄悄的退了回去。不多久後,二丫的身子便支撐不住,輕輕晃了晃後便就癱軟了下去。

被送回家的二丫經過檢查,虎口處的那一塊已經呈紫黑色,查文斌給她開了藥敷上,又衝了符水喂了。查文斌再三囑咐,這件事等二丫醒來後不要告訴她。盡管她老公在她還沒醒來就把她弄上車,連夜趕回了上海。可架不住那天去的人實在太多了,二丫第二天還是知道了,據說她生了一場大病,從那以後整個人都沒了往日的風采。

而這件事後,老關家也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再也顧不得什麽習俗和規矩。當天晚上便托人再度找到了查文斌,查文斌聯係了殯儀館的老金,破例派車把遺體給接走了,並在當晚就執行了火化。

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可還有一個人卻嚇得連家都不敢回了,他就是吳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