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的眼中,查文斌的堅持是一種堅韌,向上,守信的人格。他注重道德的準則,並以道德來衡量自己做事的標準。這是傳統的道教思想和儒家思想的結合,以“仁和德”作為核心,並且查文斌相信天道其實是公正的,天與地有自然的運行法則,萬事萬物都會在這個大框架下運行,萬事萬物不能也不可以違背這最基本的宇宙自然法則。

而在樓言的眼中則不然,查文斌身上的那種道德感經常被他嘲笑成是迂腐的。他認為,宇宙的自然法則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要想不被法則打敗,隻有不斷的強大自己,甚至成為製定法則的那個人。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公平可言,你十世輪回都做好人,照樣是天煞孤星。我見證了太多的成王敗寇,你去看看秦皇一統天下是站在多少屍體的身上登基的?你去看看劉邦與項羽誰是小人誰是君子?你再去看看唐太宗的玄武門手刃兄弟!又或者是宋太祖的黃袍加身難道不是謀反之罪嘛?”

樓言頓了頓又道:“查文斌,知道為何你突破不了境界嘛?因為你講的天道是大道,你尊天道卻行的又是人道。而人心從來就是多變複雜的,人是有七情六欲,是有貪念瞋癡的。在這人世裏修行就注定是小道,那些和你鬥的人都是滿肚子的壞水,你拿你的忠義去和他們鬥,你鬥得過嘛?你連人都鬥不過,何來底氣去談和天鬥?人生本就是一場遊戲,你記住,隻有設定遊戲規則的人才是真正的道者,否則你玩得再好也不過隻是別人手裏的一枚棋子。”

超子憤憤道:“對,所以你就把我們都當成棋子了。”

樓言絲毫不否認,狂笑道:“那又如何?”

用胖子的話說,他那一副你要是不服,你就來打我啊的欠揍表情簡直是賤到了骨子裏。

“所以,查文斌,好好珍惜我給你的每一次機會。老實說,像你這樣的笨蛋徒弟我是真教不出來,不過你也不用感謝我,誰叫咱倆現在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呢。”

就在他在那院子裏大放厥詞的時候,河圖滿頭大汗的衝了出來道:“師傅,那個女的好像快要不行了……”

沈瓊芳躺在**把身子挺的筆直,喉嚨裏的氣是一口接不上一口,雙手死死的把那身下的床單都給擰成了麻花狀。

查文斌抓起她的手腕摸了把脈,沒一會兒他起身把被子輕輕給蓋了回去。

“師傅,怎麽樣?”

他搖搖頭道:“五髒六腑具損,怕是挨不到天明了。”

見大家都冷眼看著自己,樓言倚著那門窗,竟然是從兜裏掏出一顆花生來道:“借屍還魂從來就隻能借別人的屍,還自己的屍便隻能是這個下場。埋在地下幾百年了,就像這顆花生,從殼看是好的,但是這裏麵的心卻早已爛了。”捏爆那顆花生後,他吹了一下那皮,又把那花生米丟進了自己口中嚼了起來。

那沈瓊芳見查文斌要走,又努力的抬起頭眼巴巴的看著他。

查文斌道:“姑娘,你大限已到,我無能為力。”

沈瓊芳的嘴巴一張一合的,查文斌又給鬥丫頭使了眼色,後者馬上挪過去貼在她耳邊。

“沈莊。”鬥丫頭起身道:“她說想再去看一眼沈莊。”

“沈萬三的故居有好幾個啊,”河圖道:“你說的是哪一個啊?南京的還是蘇州的。”

隻見那沈瓊芳用手指艱難的在床單上畫了幾筆,查文斌道:“她說的是烏程南潯。”

從安縣到南潯古鎮,開的快不過一個小時車程,但眼下這沈瓊芳怕是禁不起這般的顛簸了,恐怕還沒走多遠就會咽氣。

查文斌隻能把目光投向剝花生的樓言道:“她最後這個願望,你能幫她實現吧?”

“這是你求我啊,還是她求我啊?”樓言看著手中的那顆花生道:“我當年隻答應他父親讓她還陽,可沒說過還要送她回家。但如果要是你求我的話那就不同了,畢竟我還從沒見過你求人的模樣呢……”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把目光砍向了查文斌。他回頭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沈瓊芳,又回身對那樓言作了個揖,低聲道:“我求你幫她這一程。”

樓言掏了掏耳朵道:“哎呀,我最近有點耳背,聽不太清楚,你剛才說什麽?哦,求我來者,不過你求人就是站著這麽筆直的嘛?讓我想想啊,道士好像有個除三不跪的規矩是吧,跪天地,跪父母,跪師門,除此之外皆不彎腰。”

查文斌上前揪住他的衣服,黑著臉一字一句頓道:“你別太過分了!”

“既然不樂意,那就算了,就讓她死在你家裏吧。”說罷,他還真就轉身準備走了。

“等等!”樓言一轉身,但見那查文斌一把甩開自己的長袍下擺,一旁的河圖喊道:“師傅,不能!”

查文斌雙膝一彎,順勢就要往那地上跪去。待他膝蓋即將落地的那一刻,樓言卻又搶先一步扶他站了起來。

“很好!”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見笑道:“你終於肯在我麵前低頭一次了,罷了,這一跪就給你免了。”說罷他又貼在查文斌的耳邊輕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在當眾羞辱你?是不是恨不得把我碎屍玩萬段才解恨?”

他拍了怕查文斌的肩膀,又漫步走到了床前背對著查文斌道:“今日我給你的恥辱,就是讓你記住,如果你想成大道就要放下你那顆高傲的心。因為你的一次低頭,給你換來的不僅僅是積攢一場陰德,你得到的會是更多,拿銀針來!”

河圖怯怯的遞上銀針,樓言隨機從抓出一把,第一針就是顫中,第二針則是百會。這二穴都是人的死穴,但他卻毫不手軟,連續又拍在命門,風池,氣海……

人身上一共有三十六個致命穴位,樓言竟是一口氣將這些穴位全部用銀針刺入。隻見那沈瓊芳躺在**口中不停的哀嚎著,疼痛到極致時,渾身的衣衫已是盡數濕透,就連那傳單都被生生撕的稀爛。

當最後一針從神庭穴上紮入後,沈瓊芳忽然覺得周身的痛苦一下就沒了,渾身反倒是有一股說不出的輕鬆,一股又一股的生生之力不斷湧入自己的身體,臉色竟也跟著紅潤了起來。

超子激動道:“她,她好像活過來了……”

丟下手中多餘的銀針,樓言走到門口道:“帶她走吧,至少能撐到沈莊,三天後,我會在太湖邊等你……”